拜剑山庄内部,守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更有无数机关暗道。然而,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后山那冲霄的剑柱与地脉深处传来的阵阵轰鸣所吸引。步惊云凭借超凡的身手与日益精进的隐匿技巧,如同暗夜中的蝙蝠,巧妙地避开明哨暗卡,循着那煞气与剑意最浓烈之处,潜行而去。
越靠近后山,空气中的肃杀与寒意便越是刺骨。那黑寒煞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寻常武者在此,只怕顷刻间便会被冻僵血脉,侵蚀心神。步惊云不得不持续运转内力,维持着那层刚刚领悟的、以麒麟臂热力为基础的偏转护层,饶是如此,依旧感到四肢百骸传来阵阵冰寒刺痛。
终于,他穿过一片布满剑痕的石林,眼前豁然开朗,抵达了此行的终点——剑池!
这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巨剑劈开的山腹空间。中央,是一方漆黑如墨、不断翻滚着粘稠气泡的池水,那便是孕育绝世好剑的剑池!池水并非寻常之水,而是凝聚了无数铸剑材料精华与黑寒煞气的奇异液体,冰寒彻骨,却又蕴含着惊人的能量。
剑池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祭剑台,台上,一柄形态古朴、通体黝黑、仅具剑胚雏形的长剑,正静静悬浮。无数道暗红色的煞气如同活物般从剑池中升腾,缠绕着剑胚,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那冲霄的剑柱,正是源自于此!
祭剑台四周,已然聚集了不少人。拜剑山庄庄主傲天,及其麾下高手严阵以待。天下会方面,竟是天池十二煞之首的童皇亲自带队,还有数名气息阴狠的高手簇拥。无双城也派来了代表,以及其他一些自持武功高强的独行客。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祭剑台上那柄尚未完全成型的绝世好剑,目光炽热而贪婪。
步惊云的潜入,并未立刻引起注意。他隐在一块巨岩之后,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那柄剑胚之上。就在他看到绝世好剑剑胚的瞬间,他体内的麒麟臂猛然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洪流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左臂瞬间变得赤红如火,皮肤下的血管如同岩浆般清晰可见!
“嗡——!”祭剑台上的绝世好剑剑胚似乎也感受到了同等级凶物的挑衅,发出一声更加高亢尖锐的剑鸣,缠绕其上的黑寒煞气骤然暴涨,化作无数道黑色冰刺,向着四周无差别地激射而出!
“小心!”
“剑煞暴动了!”
现场顿时一片大乱,众人纷纷运功抵挡或闪避那凌厉无匹的黑色冰刺。
步惊云闷哼一声,麒麟臂的异动与绝世好剑的反击里应外合,让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灼热与冰寒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对冲、撕扯,剧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不好!”他心中警兆大作,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隐藏。强忍着撕裂般的痛苦,他一步从巨岩后踏出,赤红的左臂在昏暗的剑池环境中,如同灯塔般显眼!
“步惊云!”
“是他!他竟然真的来了!”
顿时,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惊愕、忌惮、杀意……不一而足。
天下会童皇那稚嫩却阴森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笑:“步惊云,你自投罗网,正好将你与这绝世好剑一并带回,献给帮主!”
步惊云根本无暇理会他人的叫嚣,他全部的心神都用在对抗体内的力量冲突上。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左臂的高温蒸发,又被周遭的冰寒煞气冻结成细碎的冰晶,情形诡异而危险。
隐于虚空的李长青,将剑池的一切尽收眼底。步惊云此刻的状态,正是两种极端属性力量激烈冲突的典型体现,是观察此界能量规则与个体承受极限的绝佳样本。
“阴阳冲克,龙虎相争。此乃大凶之兆,亦是大机缘之始。”李长青心念急转,金丹大道全力推演。他观察到,那剑池之水,虽是黑寒煞气凝聚,但其“凝聚”、“孕育”的特性,似乎蕴含着一种奇异的“转化”与“平衡”之力。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这至阴至煞的剑池,或许正是调和步惊云体内至阳至烈麒麟臂的关键‘药引’?”一个念头闪过李长青的脑海。这并非凭空想象,而是基于他对阴阳之道、对黑寒煞气解析后的推演。
就在步惊云感觉自己快要被两股力量撕碎,意识逐渐模糊之际,李长青再次引动一丝微不可查的道韵,这次并非直接作用于步惊云,而是轻轻扰动了他身旁的一缕天地元气,使其产生一个极细微的导向——指向那翻滚的剑池!
步惊云在浑噩中,遵循着那股冥冥中的求生本能,以及内心深处对力量的极致渴望,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漆黑的剑池!
“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不顾一切地催动残余内力,双脚猛地一蹬地面,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如同飞蛾扑火般,纵身跃向了那足以冻碎金铁、侵蚀灵魂的——剑池!
“他疯了!!”
惊呼声四起。
“噗通!”
步惊云的身影没入了那粘稠、冰寒的漆黑池水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池水表面只冒起几个气泡,便恢复了之前的翻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童皇和傲天。跳入剑池?这与自杀何异?
然而,只有李长青能清晰地“看”到,步惊云跃入剑池的刹那,其体内的麒麟臂力量与外界磅礴的黑寒煞气,发生了何等剧烈的反应!
剑池深处,步惊云被无尽的冰寒与凶煞之意包裹,血液几乎冻结,意识瞬间被拉入一片黑暗。但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之际,那侵入体内的极致冰寒,也刺激到了麒麟臂力量的最后底线!
“轰!”
一股更加纯粹、更加暴烈的灼热之力,如同被唤醒的火山,从麒麟臂最深处轰然爆发!这不是他平时引导的力量,而是麒麟臂本源的反扑!
至阳对至阴!炽热对冰寒!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体外,展开了最原始、最激烈的碰撞与交融!步惊云的身体,成为了一个惨烈无比的战场,也成为了一个扭曲的熔炉!
在这极致的痛苦与生死边缘,步惊云那坚韧无比的意志再次发挥了作用。他脑海中闪过李长青之前那关于“平衡”、“刚柔转化”的细微道韵影响,以及在铸剑谷领悟的“凝力”法门。他不再试图压制任何一方,而是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玄之又玄的状态,引导着这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围绕着自身那不屈的复仇执念为核心,进行着疯狂的旋转、压缩、对冲……乃至一丝微弱的……融合!
一丝极淡的、非阴非阳、却又兼具炽热与锋锐特性的全新气息,在他体内艰难地诞生。
李长青立于云端,眼中道纹剧烈闪烁,全力推演着步惊云在剑池中的每一丝变化。
“阴极阳生,阳极阴成。在这至煞之地,麒麟臂的纯阳之力被极寒激发到极致,反而催生出了一丝调和阴阳的契机?此子之运道、之意志,果然非凡!”
这番观测,让他对“阴阳互根”、“物极必反”的大道至理,有了更为直观和深刻的认识,补充了他金丹大道中关于极端环境下的能量演变模型。
步惊云的奇遇,在这致命的剑池之中,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是浴火重生,还是化为灰烬?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恢复“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漆黑剑池。拜剑山庄的终极争夺,因步惊云这疯狂一跃,进入了更加不可预测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