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在京城一家低调却奢华的私人会所,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罗天亮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定制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他亲自站在门口迎接曾诚,笑容恰到好处,握手时力道沉稳:
“曾博士,欢迎。钱老若在天有灵,看到今天,一定会倍感欣慰。”
罗天亮早已算准曾诚绝不会缺席。
他热络地拉着曾诚的手,俨然一副久别重逢的老友姿态,在众人注视下,一同步入宴会厅中央的小型舞台。
罗天亮握起麦克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与缅怀,声音通过优质的音响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各位尊敬的来宾、朋友们,今晚我们齐聚于此,不仅是为了深切缅怀钱思邈教授。
这位为我国深海材料研究事业奉献一生、作出不可磨灭贡献的伟大学者,更是为了继承他的遗志,让他勇于探索、不畏艰难的科研精神得以传承!”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视全场,语气更加铿锵:
“‘钱思邈教授深海材料研究基金会’的成立,旨在汇聚各界力量,支持更多像钱老一样心怀梦想、敢于挑战极限的科研工作者,探索未知的深海,征服极端的压力与严寒!
这是对钱老最好的告慰,也是对我们国家科技未来的郑重承诺!”
台下顿时响起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许多不明真相的学者和嘉宾被这番慷慨激昂又充满“社会责任感”的发言打动,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敬佩。
曾诚独自站在宴会厅一侧的罗马柱旁,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澄澈的酒液映出他复杂难言的眼神。
整场晚宴,罗天亮只字未提“海蛟七号”数据,只是把曾诚引荐给几位材料学界的泰斗,言语间极尽推崇:
“这位是曾诚博士,钱老的关门弟子,在新型生物材料领域造诣深厚,前途无量!”
曾诚被捧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勉强应酬。
晚宴高潮时,罗天亮再次登台,宣布基金会正式成立,并展示了一件“特殊礼物”——
一个以高强度水晶封存的金属构件模型,正是当年“海蛟七号”深潜器上因材料断裂而失败的关键部件。
聚光灯下,水晶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这件模型,承载着钱老和团队的遗憾。
今天,基金会成立了,我们将全力支持曾诚博士团队重启‘海蛟’项目,用钱老留下的宝贵数据,弥补这个遗憾!”
“下面,有请钱老生前最器重、最引以为傲的学生,也是材料领域冉冉升起的杰出青年才俊——曾诚博士上台,与我们分享他对恩师的怀念以及对基金会未来的期望!”
聚光灯“唰”地打在他身上,将他从昏暗处剥离,成为全场焦点。
曾诚微微一怔,四周的目光瞬间聚焦,掌声持续中。
他深吸一口气,将酒杯放在侍者经过的托盘上,迈步走向主席台。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过于光滑却粘滞的地面上。
走到罗天亮身边,两人并肩而立。
罗天亮笑容满面,极其自然地握住曾诚的手,还向台下展示般地晃了晃,亲热得如同多年挚友:
“看!钱老若在天有灵,看到曾博士今日的成就,必定深感欣慰!”
曾诚感到罗天亮的手劲很大,温热而干燥。
他勉强挤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对着麦克风简短地说道:
“感谢基金会铭记师恩,继承遗志。我们将继续努力,不负期望。”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平稳却干涩。
罗天亮似乎对他的简短并不在意,笑容不减,随即递过一份包装精美的文件袋,低声说:
“曾博士,这是钱老数据的一部分副本,算是基金会的见面礼。剩下的核心部分,待你重启项目时,基金会定会全力支持。”
曾诚僵硬地接过,面对镜头挤出笑容,心里一片冰凉。
他明白,真正的“核心”远没有那么容易到手。
他估计差不多时候,罗天亮会单独找他。
果然,晚会进行中,曾诚跟随一名侍者悄然离开喧嚣的大厅,来到一间私密书房。
屋内墙上挂着航海图与深海摄影作品,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威士忌的味道。
罗天亮背对门口,站在一幅巨大的马里亚纳海沟剖面图前,仿佛在沉思。
“钱老最喜欢这幅图。”
罗天亮没有转身,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
“他说海沟最深处藏着地球最后的秘密。就像‘海蛟七号’,藏着材料学的圣杯。”
他缓缓转身,手中的水晶杯里琥珀色液体轻轻晃动:
“曾博士,开门见山吧。
罗氏能给你的,远不止那些‘海蛟七号’的数据。”
他走向书桌,取出一份任命书和股权协议。
“除了给你’海蛟七号’基金会,以及‘海蛟七号’的全部成果都交给你,罗氏的首席科学家也非你莫属。”
“还有!”
“罗氏是一个五十亿以上市值的上市公司,只要你愿意,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就是你的,另外,你这样的科学家,百万年薪才配得上你!”
有一说一,这些承诺如果能兑现,可真称得上是下了血本了。
不过曾诚也不是三岁孩子,他知道这种人说的这话,要大打折扣,更何况,一旦他要的东西到手,那就由不得你了,也不可能再有这样跟罗天亮面对面谈判的机会!
曾诚目光平静,但他还是做了做样子,稍显生硬的急道:“条件是什么?”
罗天亮笑了,那是一种捕猎者看到猎物上钩的微笑:
“很简单,两个小忙。
第一,修改丛生的生产线参数,让‘第伍肽’的生产彻底瘫痪。
第二……”
他故意停了几秒。
“我需要‘第伍肽’完整的生产工艺参数和配方。”
果然如此。
这才是罗天亮的核心目的,尽管早有准备,但是曾诚听到这个要求,第一反应还是本能的抗拒。
他猛地抬头:“这不可能!”
罗天亮点了点头,似乎对这反应颇为满意。
他是个狡猾的猎手,绝不能反被猎物耍弄。
“可能!”
罗天亮凑近一步,说道:
“想想,曾博士。用林夜的一个商业配方,换钱老毕生的心血,换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不好吗?
不瞒你说,没有你,我照样能拿到我要的东西,罗氏照样屹立不倒。
退一万步讲,即便我们不做祛疤产品,光凭‘海蛟七号’,罗氏也能活得很好。”
曾清楚他意有所指。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海蛟这么感兴趣吗?’”
说到这,罗天亮的眼睛突然冷的吓人。
“武器!海姣七号成果就是天然的保护屏障!”
“我把它卖给那些有钱,但是武器落后的国家,想想都令人兴奋!当一个打不烂的坦克出现在敌人面前的时候,对方是多么绝望,这些国家拿到我的东西,天知道他们会给我多少钱。”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给你,这个交易,很公平!”
……
曾诚闭上眼,罗天亮怎么巴拉巴拉说,他没怎么听,只是这时他突然想起恩师临终前的嘱托:
“阿诚,‘海蛟’不能死…”
良久,他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
“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我要先看到诚意——‘海蛟’的全部原始数据,现在就要。”
罗天亮挑眉:“你不信任我?”
“就像你信任我一样。”
曾诚冷笑。
对峙片刻,罗天亮突然大笑:
“这样吧!”
他输入密码,将一个加密硬盘推过来:
“这是三分之一核心数据。剩下的,收到配方后立即交付。”
曾诚插入随身检测仪快速验证——确实是真品!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拿起硬盘,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罗天亮看着关闭的门板,笑容渐渐消失。
他按下通讯器:“盯紧他。我要确认他交付的是真配方。”
走廊另一端,曾诚快步走着,手中的硬盘重若千钧。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一场必须赢下的危险游戏已经开幕,再无回头路可走。
他的手心出汗,摸了摸藏在衣服扣子里的微型录音机……
第一个回合,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