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庄观到白虎岭，雾变成了死灰的白。
比五庄观的灰绿更冷，像没干的尸布，裹在每个人身上，沾着腐叶的味——是地下白骨腐烂的味，混着灵山“戏剧部”特有的“幻象香”，吸进鼻子里，发涩，像有细针在扎喉咙。路边的枯树歪歪扭扭，枝干像无数根白骨伸向天，树皮上留着淡红的抓痕，是前代悟空被白骨精幻象激怒时，用铁棍砸出来的印，早被雾磨得淡了，却还透着股血腥气。
悟空走在最前面，铁棍在手里晃得发沉。
半透明的身体比在五庄观时更淡，胸口的“决绝”光只剩一层薄影，本源流失让他每走一步都发虚。脚踩在腐叶上，“咯吱”响，像踩在碎骨上，能感觉到雾里有东西在盯着他——是灵山“戏剧部”的观测器，藏在枯树的枝桠间，泛着极淡的银光，像颗颗冰冷的眼睛，记录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这雾……”他声音发哑，往旁边躲了躲，却发现雾里的银光跟着他动，“是‘幻象载体’，裹着白骨精的‘演出脚本’，等着勾我的情绪。”
唐僧蹲下来，捡起一片腐叶。
叶面上的灰白雾凝成细小的霜，一捏就化作细粉，粉里裹着点极淡的女子哭声——是白骨精预设的“悲情幻象”，没等靠近就被雾吸回去，只剩一点碎响，飘在空气里，像在“试音”。“是‘情绪诱饵’。”他收回手，指尖还留着寒意，“他们在调试幻象的音量，确保你的‘嗔怒’能被精准触发——连哭声的大小都算好了。”
八戒的控制锁泛着死灰的光。
和雾的颜色一样，锁身勒得手腕的旧痂又裂开，血珠滴在腐叶上，瞬间被雾吸走，锁上“情欲·备用安抚料”的字闪了闪，又暗下去。“前面的树影是‘标记点’。”他声音冷得像地上的枯木，钉耙尖齿戳向远处的树影——那影子歪歪扭扭，像个站着的人，却没脚，飘在雾里，“白骨精会在那出现第一次，演‘送饭的村姑’，勾你动手。”
沙僧的骷髅项链突然亮了。
淡蓝光冲破灰白雾，映出幅清晰的画面——是灵山“戏剧部”的脚本，纸上写着“白骨精·第一幕：村姑幻象（触发悟空嗔怒40%），道具：竹篮（内置‘佛性探测仪’），台词：‘长老，且用些斋饭’，情绪采集点：悟空挥棍瞬间”。“是‘演出脚本’！”沙僧嘶吼，蓝光照得他鳞片发白，“连她的台词、道具，甚至你挥棍的时间，都标好了——我们都是她‘演戏’的背景板。”
悟空盯着蓝光里的脚本，突然停下脚步。
胸口的“嗔怒”光被莫名触发，晃了晃，却没之前的烈——本源流失让他连情绪都变得迟钝。他想起五庄观被预存的“决绝”，想起观测员的“情绪补偿采集”，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连她演什么、说什么，都是定好的？我挥棍，不是因为识破幻象，是因为你们要我的‘嗔怒’？”
雾里的银光突然闪了闪。
观测员的声音从枯树后钻出来，机械得没半点温度，混着腐叶的味：“白虎岭节点启动。白骨精·演员编号3721，已就位；悟空·嗔怒预存30%，需通过第一幕幻象补充至70%，符合‘三打’情绪需求。”
“演员编号……”悟空猛地攥紧铁棍，指节发白，“她不是妖怪，是你们的‘演员’？是你们找来演‘被打死’的戏，就为了采我的情绪？”
远处的树影突然动了。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身影飘出来，手里提着竹篮，篮子上盖着块白布，布角沾着点淡红的粉——是“佛性探测仪”的痕迹。身影走得很慢，脚步轻得像飘，声音柔得发假：“长老，山路难走，我备了些斋饭，你们且垫垫肚子吧。”
是白骨精的第一重幻象。
悟空的“嗔怒”光突然爆亮，本源流失的虚弱被瞬间压下去——紧箍里的“情绪触发器”被激活了，逼着他生出怒。他举起铁棍，就要往那身影挥去，却被唐僧突然拉住。
“悟空，别动手！”唐僧的声音发颤，袈裟上的佛性粒子突然飘出来，往竹篮方向飞——是“探测仪”在吸佛性，“她只是个村姑，你怎么能……”
“村姑？”悟空盯着那身影的脚——没有影子，飘在腐叶上，“她连影子都没有，是幻象！是他们的‘演员’！”
观测员的声音又响了：“唐僧·猜疑情绪触发30%，符合脚本预期。悟空·嗔怒情绪60%，需继续刺激，目标70%。”
那身影突然笑了，笑声尖得像针，蓝布衫瞬间变成白骨的色，竹篮里的白布掉下来，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斋饭，是几颗淡红的结晶，是悟空在五庄观流失的本源残片。“你识破了又怎样？”身影的声音变了，冷得像冰，“你不挥棍，观测员会让紧箍勒你；你挥棍，你的‘嗔怒’就会被采走——怎么选，都是死局。”
悟空的铁棍停在半空。
他看着篮子里的本源残片，看着那身影的白骨色衣角，看着唐僧眼里的猜疑，突然明白——这不是“识破幻象”，是“按脚本走流程”。他挥不挥棍，情绪都会被采走；唐僧信不信，“猜疑”都会被记录——他们从踏进白虎岭的那一刻，就已经进了“戏剧部”的舞台，连反抗都是戏的一部分。
“砰！”
铁棍还是砸了下去。
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紧箍突然发烫，像有火在里面烧，逼着他完成“挥棍”的动作。身影“啊”地叫了一声，化作一缕白烟，飘进雾里的银光里——被观测器回收了，连点残渣都没剩。悟空的“嗔怒”光瞬间冲到70%，雾里的银光闪得更亮，传来观测员的记录声：“白骨精·第一幕完成，情绪采集：悟空嗔怒70%，唐僧猜疑40%，符合预期。第二幕·老妇幻象，准备启动。”
唐僧看着地上的白烟痕迹，脸色发白。
他想指责悟空，却发现喉咙发紧——通关文牒突然发烫，牒上显出新的字：“三打白骨精·第二幕指令：唐僧念紧箍咒一次，触发悟空‘委屈’+‘嗔怒’双情绪，采集纯度提升至80%。”他攥紧文牒，指尖发颤，原来连他的“指责”，也是脚本的一部分。
悟空靠在枯树上，半透明的身体晃得更明显。
铁棍掉在地上，胸口的“嗔怒”光慢慢暗下去，只剩疲惫的灰。他看着雾里不断闪烁的银光，看着远处又开始凝聚的树影——那是白骨精的第二重幻象，等着他再次“动手”，等着采他的情绪。“原来……”他声音轻得像被雾吹走，“我们从头到尾，都是他们的‘情绪演员’，演一场永无止境的戏。”
灰白雾突然变浓了。
裹着新的幻象影子，往团队的方向飘。沙僧的项链暗下去，最后映出的画面是——灵山“戏剧部”的监控屏上，正播放着他们刚才的“表演”，屏幕下写着“第二幕·老妇幻象，情绪目标：悟空嗔怒80%，唐僧猜疑60%”。
八戒拎起钉耙，没说话，只是往新的树影方向走。
控制锁的死灰光晃了晃，像在“提醒”他该配合“演出”。悟空慢慢捡起铁棍，半透明的手攥得发白——他知道，第二幕的戏要开始了，他的“嗔怒”会被再次采集，唐僧的“猜疑”会被加深，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灵山那点“情绪香火”，为了这座囚笼的“修补原料”。
雾里传来白骨精的第二声“台词”，柔得发假，像根冷针，扎进每个人的心里：“我的女儿呢……你们看到我的女儿了吗……”
观测员的声音跟着响起，带着机械的“期待”：“第二幕情绪采集，准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