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至三十二天,总行程约108公里,海拔3800m → 4100m,
进入雪原第二十二天,也就是前往沙漠第二十二天。
这一天徐明进入拉加大峡谷腹地,也就是位于黄河上游深切段的地方。
徐明从拉加寺以东约20公里处,正式踏入拉加大峡谷的腹地。此处是黄河上游最险峻的峡谷段,藏语称“玛曲曲果”即黄河源头之峡,两侧为红色三叠纪砂岩,因富含铁氧化物而呈暗红锈色,岩层水平层理清晰,像被巨斧劈开的书页。
谷底宽仅20–30米,冰封黄河厚达60–80厘米,冰面布满纵向张裂缝与横向剪切纹,裂缝中渗出暗绿水流,结成薄冰,踩上去“咔啦”作响。冰层下隐约可见凝固的漩涡纹路,那是去年汛期最后的挣扎。
风从谷底斜向上吹,带着冰川融水的湿冷气息,卷着雪粒抽打脸颊,像细沙磨过。空气中弥漫着岩石风化后的铁锈味与冰层深处腐殖质的微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身后,约三十多步远的地方,灰狼依旧缓缓跟随着。
它瘦得皮包骨,肋骨一根根凸起,像被风干的骨架撑着一张灰白相间的皮。肩胛骨高耸,走起路来一颠一颠,前腿微颤,右后腿还带着旧伤,落地时总比别的爪子慢半拍。毛发曾是厚实的灰褐色,如今被雪水、血痂和尘土结成硬块,贴在身上,像披着一件破旧的蓑衣。耳朵缺了一角,是某次搏斗的纪念。它的眼睛是深绿的,在昏暗中泛着幽光,始终盯着前方那个裹着皮袍、背着行囊的人影。
它不近,也不远。
它只是跟着。
它不知道为什么。
本能告诉它:人是危险的,但是它前面的这个人貌似没那么危险。
这个人,没有弓,没有陷阱,没有杀意。他走得很慢,像它一样疲惫。灰狼记得自己濒死时候,他第一次丢给他食物带来的希望,那一次,是肉干。它记得那味道,也记得那距离。
它不信任,但它更怕孤独。
在这片死寂的雪原上,一个移动的生命,或许就是活下去的线索。
午后,一块冰挂从百米高崖坠落,砸在前方两米处,碎冰飞溅。徐明滚身避让,肩部擦伤。灰狼立刻伏低身体,耳朵紧贴头颅,绿眼扫视崖壁,确认无后续坠落,才缓缓抬头,继续前行。
日行进不足八公里。夜宿于红岩凹,也就是一处背风的红色砂岩凹陷,岩壁因昼夜温差风化,剥落成鳞片状。他烧雪水喝,水汽在岩壁凝成薄霜。手指冻得发紫,指尖触碰岩壁,留下短暂的暖痕。
他用骨匕在皮囊上划下第十五道痕,低声说:“还没死。”声音在峡谷中回荡,被风撕碎。
灰狼卧在岩凹外二十步远的雪窝里,耳朵不时竖起,捕捉风中的动静。它没有睡。它知道,在这地方,有时候,闭眼就是死亡。
前往沙漠的第二十三至二十四天。
这两天,徐明他们穿越了“一线天”峡谷,也就是黄河窄谷段。
随着峡谷的收窄,他们步入进入“一线天”段。岩壁近乎垂直,顶部被冰雪覆盖,冰层厚达1米以上,形成悬冰川。
冰层常年不化,垂挂着数条冰帘,最长者近一米,如利剑倒悬。冰面因昼夜温差反复融化冻结,表面光滑如镜,踩上去极易打滑。徐明用布条缠住树枝,做成简易防滑杖,侧身避让冰锥,一步步挪行。
空气中弥漫着冰晶升华的微甜气息,阳光偶尔穿透云层,照在冰面上,折射出幽蓝光晕。谷底回响着冰层深处“嗡——”的低频震颤,仿佛大地在呼吸。
灰狼走在前方,鼻子贴地,耳朵微转。它能嗅出薄冰区的湿冷气流,能听到冰层下细微的“咔啦”声。它不时停下,回头望一眼那个缓慢移动的人影,确认他还活着。
它想:他太慢了,会死在这里。
但它没有走。
它知道,独自穿越“一线天”,比跟着一个人更危险。
第二十四天的中午,他们终于走出“一线天”,进入峡谷中下游开阔段,即黄河冲积扇前缘。
徐明站在一处高坡上,望见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砾石荒原,盖着一层积雪,远处一道黑白色山影横亘天际,那就是布尔汗布达山。
两日合计行进十八公里。徐明肩部旧伤复发,灰狼前爪冻伤,行走略跛。夜宿于砾石台,这是一处由黄河冲积形成的天然石台,背风,可避雪。
灰狼卧在石台外的背风处,耳朵始终竖起。它舔了舔前爪的冻伤,疼痛让它微微抽搐。它抬头望向那人,见他正从皮囊中倒出一点结冰的水,含在口中融化。
它想:他和我一样,也在硬撑。
前往沙漠的第二十五至二十七天。
这三天,他们穿越冲积扇荒原,也就是位于黄河出峡段的地方。
走出峡谷后,便进入黄河出峡口荒原。地表变为砾石与冻土混合的地貌,风蚀作用强烈,形成低矮的风蚀台地。
地表冒出积雪的砾石多为花岗岩,表面因风沙打磨而光滑,沾有冰碴与盐霜。地面有冻土冻融形成的1–2厘米干裂缝隙,像干涸河床。偶见枯死沙棘,枝桠覆厚冰壳,一碰即碎。
第二十六天的时候,徐明踩上一处薄冰桥,冰面突然塌陷,他差点坠入半米深冰水,虽然徐明反应敏捷,迅速爬出,但仍然避免不了一只脚被水浸透结冰。灰狼伏在远处,绿眼扫视四周,一边等他烤干鞋子,一边确认周边无其他威胁,良久才缓缓靠近,用鼻子轻拱他背包,示意他快走。
第二十七天,徐明在岩缝中挖出一小撮灰绿色地衣,搓碎后分一半扔向灰狼的方向。地衣落在雪上。灰狼一边侧耳倾听风中的动静,一边小步挪过去,低头含住,艰难地吞咽。
随后依旧是徐明走,它踉踉跄跄的破脚跟着。
灰狼想:他给我的,不是陷阱。
它开始觉得,这个人,或许不是猎人。
而是一个,和它一样,在等死的路上,多走几步的人。
傍晚,他站在一处高坡上,望见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砾石荒原,远处一道黑色山影横亘天际,徐明再次张望着布尔汗布达山。
他用骨匕在皮囊上划下第十九道痕,低声:“二十七天了。”声音被风吹散,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痕迹。
灰狼卧在雪窝里,耳朵不时竖起。它没有睡。它知道,明天,它还会跟着他。
第二十八至二十九天。
徐明他们进入了山前砾石带,抵达布尔汗布达山西北麓。
进入布尔汗布达山西北麓外围后,地表为砾石与冻土混合地貌,风蚀作用强烈,形成低矮的风蚀台地。
第二十八天,徐明发现一只冻僵的高原鼠兔,藏于台地凹槽。他用骨匕剥皮,这鼠兔极瘦,肉极少。他撕下一半,扔向灰狼的方向。
灰狼伏在二十五步外,绿眼盯着那块肉。它没有立刻上前。它看着徐明,徐明低头吃肉,没有看它。灰狼缓缓挪过去,含住,吞下。
第二十九天,遭遇小风雪,能见度骤降。灰狼走在前方,用鼻子探路,避开隐藏的冰裂缝。徐明跟在其后,靠它的背影辨认方向。
这两日行进二十四公里。夜宿于石屋残骸,也就是一处废弃牧民石屋,仅剩半堵墙,勉强遮风。他在角落找到半袋发霉青稞面,煮雪水拌食,味道苦涩,却补充了能量。
灰狼卧在墙外,耳朵贴地,听风中的动静。它知道,这片荒原上,还有别的东西在活动。
它必须保持清醒。
前往沙漠第三十至三十五天。
他们穿越冻土台地,到了山前过渡带。
进入布尔汗布达山西北侧冻土台地,地表因冻融作用形成鼓丘与冰楔裂隙,裂缝宽10–15厘米,深达1.5米,覆盖积雪,极难察觉。
第三十三天,徐明踩错一步,右腿陷入隐藏冰隙,小腿卡住,剧痛难忍。他挣扎十余分钟,无法脱困。灰狼立刻上前,在他身边低吼,用身体顶推其外套。徐明借力,终于拔出小腿,裤腿撕裂,腿部淤青。
它没有退开。它在他身边卧下,耳朵紧贴头颅,像在警戒。
它想:他要是死了,我也会死。
这地方,没有活物,只有风和雪。
第三十四天,徐明在台地边缘发现一小丛高原野韭菜,挖出后分一半与灰狼。灰狼低头吞下,没有抬头看他。
第三十五天黄昏,他们抵达布尔汗布达山西北外围终点的一处低矮山口,前方地势抬升,山体陡峭,无法直接攀爬。
他用骨匕在皮囊上划下第三十五道痕,低声:“还活着。”
灰狼轻“呜”了一声,像是回应。
它卧在他二十步外,头靠着前爪,绿眼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