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浪书院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上阙:不速之客

时值深秋,长乐郡往南三百里,有一处名为“墨痕镇”的所在。镇子不大,却因世代出产一种带着奇异淡香的“松烟墨”而闻名遐迩。镇中屋舍俨然,多以青石为基,黑瓦为顶,连流淌过镇子的溪水,在特定光线下,也仿佛晕染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墨色。

宁瑜与阿翎行至此处,便被这满镇流淌的墨韵所吸引。

阿翎依旧是那副纯真模样,一身素净衣裙,眼眸清澈如山涧清泉。她好奇地东张西望,鼻翼微动,轻嗅着空气中那独特的松烟混合着不知名香料的气息。她拉了拉宁瑜的衣袖,指尖轻点路旁一家家门户前晾晒的墨锭,眼中流露出欣喜。她能感受到,这墨中,凝聚着林木的精魂与匠人的心血,并非死物。

宁瑜青衫磊落,面容温润,眉宇间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肃。他并非仅仅为这墨香而来。自踏入镇界,他便隐隐感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挥之不去的“浊气”。这气息非妖非魔,亦非寻常鬼魅,更像是一种……沉淀已久、深入骨髓的“怨憎”与“贪婪”,与这满镇的高雅墨香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种极不协调的底色。

“公子,这镇子,好像有点……沉。”阿翎以心念传音,她的灵觉敏锐,也感受到了那份不谐。

“嗯,”宁瑜微微颔首,“墨香之下,似有暗流。且看看。”

二人寻了一处临溪的客栈住下,客栈名“留香阁”,倒也风雅。安顿好后,宁瑜信步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望着楼下墨色沉沉的溪水。夕阳余晖为溪水镀上一层金红,那墨色在其中蜿蜒,竟如活物般蠕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客栈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惶急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

“掌柜的,行行好,再宽限几日,就几日!待家父这批‘灵犀墨’制成,定当连本带利奉还!”一个年轻而焦急的声音恳求道。

“程公子,不是我不讲情面。”掌柜的声音带着市侩的无奈,“您家程老爷子这‘灵犀墨’,都说了三年了,可有一锭成品出炉?您家欠下的墨料钱、工钱,还有这住店的账……小店也是小本经营啊!”

宁瑜目光垂落,只见大堂中,一名年约二十、书生打扮的青年,正对着掌柜连连作揖。他衣衫虽洁净,却已显旧色,面容清俊,此刻却布满愁云,眼圈泛红,身后跟着一个垂首啜泣的小书童。青年腰间佩着一块品相普通的青玉,雕工却极精细,是条盘踞的螭龙,只是玉色黯淡,似蒙尘久矣。

“那是程砚,程墨轩的独子。”旁边有茶客低声议论,“程家祖上可是御封的制墨大家,出的‘程墨’一块难求。可惜到了程墨轩这一代,不知着了什么魔,非要研制什么‘灵犀墨’,说是能通人心,启灵智,结果耗尽了家财,墨没制成,人倒快疯了。”

“可不是嘛,好好的家业败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听说那程墨轩现在整天把自己关在墨房里,不见天日,人都有些癔症了。”

“灵犀墨?”宁瑜心中微动。此名倒是与他偶得的“灵犀珠”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灵犀珠乃天地生灵所钟,这人工炼制之墨,何敢妄称“灵犀”?

眼见程砚被掌柜逼得几乎要跪下,宁瑜缓步下楼,声音平和如春风拂过:“掌柜的,这位程公子所欠账目,算在我名下便是。”

众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投向这位气度不凡的青衫公子。程砚更是愕然抬头,看向宁瑜,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感激。

“这……这位公子,您与程家……”掌柜的有些迟疑。

“萍水相逢,权当结个善缘。”宁瑜取出一锭足色的银子,置于柜上,“多退少补。”

掌柜的见钱眼开,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公子慷慨!程公子,您看这……”

程砚激动得嘴唇哆嗦,对着宁瑜深深一揖:“多、多谢兄台援手!在下程砚,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此恩程砚必当铭记,他日定当奉还!”

“鄙姓宁,名瑜。举手之劳,程兄不必挂怀。”宁瑜虚扶一下,目光落在程砚腰间的螭龙佩上,“程兄这块玉佩,雕工古拙,可是家传之物?”

程砚下意识摸了摸玉佩,苦笑道:“正是先母遗物,不值什么,只是留个念想。”他顿了顿,脸上忧色未褪,“宁兄大恩,本不该再有所求,只是……家父近日情形愈发不好,我心中实在忧虑,听闻宁兄气度不凡,或非常人,不知可否……随我回家中一看?”

他这话说得忐忑,连他自己都觉得唐突。但或许是宁瑜方才的解围给了他一丝莫名的希望,又或许是他从宁瑜眼中看到了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静。

宁瑜正欲探查这镇中浊气源头,程家之事显然与此关联甚深,便顺势应道:“既如此,便叨扰了。”

阿翎也跟了上来,安静地站在宁瑜身侧,好奇地打量着程砚。

程砚见宁瑜答应,喜出望外,连忙引路。

程家老宅位于镇子边缘,靠近一片茂密的松林。宅院颇大,能看出昔日的规模与气象,但如今墙垣斑驳,门庭冷落,院中杂草丛生,透着一股破败萧索。尚未进门,一股浓烈到刺鼻的墨味便扑面而来,这墨味与镇中流通的松烟墨香不同,其中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还有一种……仿佛无数情绪发酵后的酸腐气。

阿翎忍不住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往宁瑜身边靠了靠,心念传音道:“公子,这里的‘气’好乱,好难受。”

宁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他的目光更为深沉,这宅院上空,寻常人看不见的层面,凝聚着一团几乎化不开的暗沉污浊之气,其中翻涌着执念、焦躁、不甘,甚至还有一丝……血腥味。

程砚推开沉重的木门,引二人入内。宅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墨尘。穿过几进院落,来到最深处一间独立的小院前。此院围墙高耸,院门紧闭,那刺鼻的墨味与混乱的浊气,正是从此院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家父就在这墨房中,已半月未曾踏出一步了。”程砚声音发涩,上前叩门,“父亲,父亲!是我,砚儿!我请了位朋友来看您。”

门内毫无声息。

程砚又唤了几声,依旧无人应答。他脸上忧色更重,尝试推门,那门竟从里面闩住了。

“程老先生或许正在关键之时,不便打扰。”宁瑜道,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门缝与窗棂。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一缕极细微的清风透过门缝钻了进去。

片刻后,宁瑜眉头微蹙。通过那缕风息,他“看”到了房内的景象——一个披头散发、形销骨立的老者,正伏在一个巨大的墨槽边,双手死死抠着槽沿,手背上青筋暴起。墨槽中并非纯粹的黑色,而是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房间四壁写满了狂乱的字符与图案,用的亦是那种暗红色的“墨”。整个房间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精神狂乱之力。

“情况不妙,”宁瑜沉声道,“程兄,令尊心神损耗过度,已近油尽灯枯,且有外邪侵扰之象。”

“什么?”程砚大惊失色,“那、那该如何是好?”

“需得尽快入内,阻止他继续下去。”宁瑜不再犹豫,并指如剑,凌空虚划,那门闩竟“咔哒”一声,自行滑落。

程砚虽惊异于宁瑜的手段,但救父心切,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推门而入。

门开一瞬,那股混杂着腥气的墨味如同实质般涌出,几乎让人作呕。房内景象更是骇人——程墨轩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布满血丝,脸上、手上乃至衣袍上都沾满了那暗红色的墨迹。他看到闯入者,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发出一阵嘶哑怪异的笑声。

“来了……终于来了……就差最后一点……一点‘灵性’了!”他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砚儿,你来得正好!为父的‘灵犀墨’即将大成!此墨一成,我程家必将重现昔日荣光,不,远超往昔!哈哈哈哈!”

他状若癫狂,挥舞着沾满红墨的手,指向墙壁上那些狂乱的图案。那些图案细看之下,竟似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或哭或笑,或怒或怨,仿佛有无数灵魂被禁锢其中,无声嘶嚎。

宁瑜目光一扫,便知这所谓的“灵犀墨”,绝非正道。它并非以寻常松烟、胶料制成,而是融入了制墨者的精血、执念,甚至可能……攫取了他人的情绪乃至魂灵碎片,强行糅合而成。此法阴毒险恶,已入魔道。

“程老先生,”宁瑜声音清越,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传入程墨轩耳中,“此墨非灵犀,乃是怨憎与贪婪所聚,已成‘孽墨’。再继续下去,恐遭反噬,神魂俱灭。”

“你懂什么!”程墨轩厉声打断,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宁瑜,“黄口小儿,也敢妄议我的大道!此墨能通人心,写出的字画能引动七情,乃千古未有的神品!你们……你们都是来阻我成道的吗?”

他情绪激动之下,周身那暗红色的浊气竟如火焰般升腾起来,房间四壁那些扭曲的人脸图案也仿佛活了过来,开始蠕动,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强大的精神压迫感席卷而来,程砚和小书童顿时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只觉得无数负面情绪涌入脑海,头痛欲裂。

阿翎轻哼一声,周身泛起一层微不可察的纯净白光,将她和宁瑜护在其中,但那污浊的精神冲击依旧让她感到不适。

宁瑜踏步上前,将程砚二人挡在身后,面对癫狂的程墨轩,他神色不变,只叹息一声:“执迷不悟,苦海无边。程老先生,你已被这‘墨灵’所控,还不醒悟吗?”

他口称“墨灵”,程墨轩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疯狂淹没。

“墨灵……对!墨灵!它答应我的,它答应助我制成千古名墨!”程墨轩嘶吼着,猛地将双手插入那暗红色的墨槽中,“来吧!最后一步,以血为引,灵犀乃成!”

随着他双手插入,墨槽中的暗红色液体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一股更加强大、更加邪恶的气息骤然爆发!房间内阴风怒号,那些墙壁上的人脸图案竟纷纷凸出墙面,化作一道道模糊的暗红鬼影,张牙舞爪地扑向宁瑜几人!

中阙:墨中精魄

鬼影扑来,带起刺骨的阴寒与混乱的精神冲击。程砚与书童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闭目待死。

宁瑜却神色不变,只轻喝一声:“清净自在,邪祟退散!”

他并指凌空书写,指尖流淌出柔和而纯净的金色光晕,一个古朴的“静”字瞬间成型,放大,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金光过处,那些扑来的暗红鬼影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凄厉的无声尖啸,纷纷扭曲消散,重新缩回墙壁,变回僵硬的图案。

然而,墨槽中的沸腾并未停止,反而更加剧烈。程墨轩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他的精血正被那诡异的“墨灵”疯狂汲取。

“不够……还不够……”程墨轩眼神涣散,口中兀自喃喃。

宁瑜心知,不斩断程墨轩与这“墨灵”的联系,他顷刻间便会毙命。他身形一闪,已至墨槽之前,出手如电,一指点向程墨轩的眉心印堂穴,欲以自身清正之气,强行稳住其溃散的心神,切断那汲取生命的通道。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程墨轩眉心的刹那——

“嗡!”

整个墨房剧烈一震,那槽中的暗红色墨汁猛地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不清、不断变换形态的暗红人影!这人影没有五官,只有大致的人形轮廓,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怨憎、贪婪、痴狂等负面气息,正是那所谓的“墨灵”本体!

“阻我者……死!”一股混乱而强大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意识。

宁瑜首当其冲,只觉得无数杂乱的念头、扭曲的情绪试图涌入他的识海,如同万蚁噬心。他冷哼一声,识海中观想昆仑云海,道心澄澈,稳如磐石,将那精神冲击尽数化解于无形。

“原来是你这孽障,依附墨材,吸食执念与魂灵而成长。”宁瑜目光如电,看穿了这墨灵的本质。它并非天生地养之灵,而是由程墨轩乃至其祖辈,在无数次制墨过程中,倾注的过于强烈的执念、未能宣泄的负面情绪,混合了某些特殊材料(很可能含有阴性能量甚至残魂的物料),经年累月,机缘巧合下孕育出的邪物。它蛊惑程墨轩,助长其贪念,实则是为了吞噬更多、更强烈的情绪与生命精华,壮大自身。

“阿翎!”宁瑜唤道。

阿翎会意,她虽不擅攻伐,但灵鹤之身,天性纯净,对这类污浊邪灵有天然的克制。她双手结印,口中发出清越的鹤唳之音,虽无声波传出,却有一股纯净的灵性波纹扩散开来,如同清泉流淌,洗涤着空气中的污浊之气,那墨灵散发出的精神压迫感顿时为之一减。

墨灵似乎被激怒,暗红的身影扭曲着,分化出数道触手般的墨流,如同毒蛇般射向宁瑜与阿翎。这些墨流不仅蕴含物理攻击,更带着侵蚀心神的力量。

宁瑜衣袖一拂,一道无形的气墙挡在身前,墨流撞上气墙,发出“嗤嗤”的声响,竟如强酸般开始腐蚀气墙。同时,他感到心神微微震荡,这墨灵的力量,比预想的还要难缠。

“物理与精神双重攻击,且能污秽灵光……”宁瑜心念电转,寻常道法恐难速胜,反而可能被其污浊特性所克。他目光瞥见程砚腰间的螭龙佩,心中一动。

“程兄!玉佩借我一用!”宁瑜喝道。

程砚虽惊惧,但对宁瑜已是无比信任,闻言下意识解下玉佩抛了过去。

宁瑜接住玉佩,入手微温,虽玉质普通,但其中蕴含着一股微弱的、却极其纯正平和的守护之意,这是程砚母亲留下的念力,亦是程家祖上积德所遗的一丝福泽清光,平日不显,此刻在邪气逼迫下,反而被激发出来。

“玉德温润,辟邪镇灵;螭龙盘踞,守护正心!”宁瑜指尖逼出一滴蕴含自身道韵的鲜血,抹在螭龙双目之上,同时口诵真言。那青玉螭龙佩顿时毫光绽放,原本黯淡的玉身变得晶莹润泽,螭龙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这龙吟唯有灵觉敏锐者方能听闻),一道清蒙蒙的光华扩散开来,将宁瑜与阿翎护住。

墨灵触手般的攻击撞上这清光,如同遇到克星,迅速消融退缩。墨灵发出一阵尖锐的精神嘶鸣,显然对这蕴含正念与守护之力的光华极为忌惮。

“不可能!区区凡玉……”墨灵的精神波动充满了惊怒与不解。

“此非凡玉,乃是一片慈母心,一族积善德。”宁瑜肃然道,“邪不胜正,此乃天地至理。你因执念贪欲而生,今日便该归于虚无。”

他手持焕发清光的螭龙佩,踏步向前,每一步踏出,地面那污浊的暗红色墨迹便消退一分。他口中诵念《清净经》,字字句句,如同甘露洒落,洗涤尘嚣: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经文之力结合螭龙佩的清光,形成一道强大的净化场域。墨灵在那场域中剧烈挣扎,暗红的身躯不断扭曲、蒸发,发出痛苦的哀嚎。墙壁上那些狂乱的人脸图案也渐渐平复,最终化为寻常墨迹,只是颜色依旧暗沉。

“不——我乃灵犀墨魄!我当不朽——”墨灵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身躯终于支撑不住,在清光与经文的双重净化下,彻底消散,化为缕缕青烟,最终归于虚无。

随着墨灵的消散,墨槽中那沸腾的暗红色墨汁也迅速褪色、凝固,变成一堆毫无灵性的焦黑废料。房间内那令人窒息的浊气与腥味,也随之缓缓消散。

程墨轩在墨灵消散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昏迷不醒。但他那疯狂赤红的眼神已经褪去,虽然气息微弱,面色灰败,眉宇间却恢复了一丝久违的平静。

“父亲!”程砚扑上前去,抱起父亲,感受到那微弱的脉搏,又是后怕又是庆幸,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宁瑜收起螭龙佩,将其递还给程砚:“程兄,令尊性命无碍,但精气损耗过巨,心神受损,需长期静养调理。这玉佩,你好生佩戴,有安神定惊之效。”

程砚接过玉佩,只觉得玉佩触手温润,似乎与以往不同,心中对宁瑜的感激更是无以复加,就要跪下磕头。

宁瑜连忙扶住他:“程兄不必如此。除恶扶正,分内之事。”他看了看狼藉的墨房,又道:“此间污秽已除,但根源未净。这‘孽墨’之法,以及那‘墨灵’的诞生,恐怕并非偶然。程兄,你可知你家祖上,或者这墨痕镇,可曾有过什么特别的约定,或者……欠下过什么未曾偿还的‘债’?”

程砚闻言,面露茫然,仔细回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家中典籍,大多已被父亲变卖或毁于这魔障之中……我并未听闻有什么特别的债务。”

宁瑜沉吟片刻,道:“且先安置好令尊。此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

下阙:血契之源

程墨轩被抬回卧房,请了镇上的大夫诊治,果然如宁瑜所言,是心神耗尽,元气大伤,需慢慢将养。程砚变卖了家中最后几件值钱的物件,勉强维持家用和药费,对宁瑜与阿翎更是奉若上宾,虽家境困窘,却也竭力招待。

宁瑜与阿翎便在程家暂时住了下来。一方面是为了确保程墨轩不再被残留的邪气侵扰,另一方面,宁瑜要查明那“墨灵”产生的更深层原因。他隐约感觉到,那墨灵消散前最后的不甘咆哮,并非全然虚言,这墨痕镇,或者说程家,似乎真的背负着什么。

几日下来,宁瑜在镇中走访,观察地势,探询古事。他发现,这墨痕镇的松林,并非寻常林木,其根系深处,似乎连接着一股极微弱的地脉阴气。而镇中制墨所用的水源,那泛着墨色的溪流,源头处竟有一口古井,井水幽深,隐隐散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尽管被浓烈的松烟味掩盖。

阿翎能与万物沟通,她尝试与那古井、与古老的松林交流,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是一片混乱的悲伤与愤怒,如同被遗忘的誓言和背叛的哭嚎。

这一日,宁瑜在程家残存的书堆中,找到一本残破不堪、被虫蛀鼠咬几乎不成形的族志。凭借法术勉强修复部分字迹,在一篇关于程家先祖程松年的事迹中,他发现了一段被刻意模糊的记载。

“……明宣德三年,松年公于古井畔得异材,色如凝血,质若凝脂,异香扑鼻。以此入墨,墨成,光华内蕴,经久不褪,书字有灵,然……然有匠人暴卒,状若枯槁,疑遭反噬。松年公悔,欲毁其材,然材已与井同气,毁之不得,遂以祖血为契,封异材灵性于井底,令后人谨守,不得妄动……”

“祖血为契……封于井底……”宁瑜合上族志,眼中了然。原来如此!

那所谓的“异材”,恐怕并非什么天材地宝,而是某种蕴含极强阴性能量甚至残魂的异物,或许是古战场留下的血晶,或许是某种大妖陨落后的精血所化。程松年当年偶然得之,用以制墨,虽得奇效,却也发现了其吞噬生命精华的邪恶本质。他无法彻底毁灭这异物,因其已与地脉阴气、古井水源相连,强行毁灭恐生更大灾祸,于是只得用自己的鲜血立下契约,将其灵性封印在井底,希望后代子孙永远看守,不再动用。

然而,岁月流转,程家后人早已忘却了这祖训,或者说,根本不知晓这被刻意隐瞒的真相。直到程墨轩这一代,家道中落,急于重振门楣,在翻找祖上笔记时,可能找到了关于那“异材”制墨神效的只言片语,却忽略了其危险。他或许通过某种方式,沟通了那被封印的“异材”灵性(即墨灵的前身),被其蛊惑,重新开始研制所谓的“灵犀墨”。那墨灵利用程墨轩的贪念和执念,不断汲取他的精气神,甚至可能通过程墨轩制作的、流入市场的某些特殊墨锭,间接吸食使用者的情绪能量,不断壮大自身,最终几乎反客为主。

程家祖上欠下的“债”,并非金银,而是看守封印、不让那邪物为祸的责任之债!程松年以血立契,这契约的力量伴随着血脉流传,一旦后人违背,契约反噬,便引来了这几乎灭门之祸。

“血契之债,需以血裔之心血与觉悟偿还。”宁瑜叹息。仅仅消灭一个墨灵是不够的,那井底的异物根源仍在,封印已因程墨轩的妄动而松动,若不彻底解决,迟早还会孕育出新的邪灵。

他将探查到的真相告知了程砚。程砚听完,面色惨白,久久不语。他没想到,家族的灾难,竟源于数百年前先祖的一个无奈之举和后人的遗忘与贪婪。

“宁兄,那我程家……该如何是好?”程砚声音沙哑,带着绝望,“难道要世代背负这罪孽,永无宁日吗?”

“契约可立,亦可解。”宁瑜道,“但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以‘祖血’立契,便需程家直系血脉,以诚心、觉悟与牺牲,前往契约源头,了结这段因果。”

程砚沉默片刻,眼神由迷茫逐渐变得坚定。他看向病榻上枯瘦的父亲,又摸了摸怀中母亲留下的螭龙佩,挺直了脊梁。

“我是程家子孙,父债子偿,祖债亦由后辈承担。宁兄,请告诉我,该如何做?”

是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宁瑜、阿翎与程砚来到那口位于松林深处、泛着诡异墨色与血腥气的古井旁。

井口以青石垒砌,布满苔藓,井水幽深如墨,望之令人心悸。靠近此处,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宁瑜以程砚的指尖血混合朱砂,在井口周围绘制下复杂的符文,形成一个净化与封印的阵法。阿翎则在一旁,以灵鹤清音吟唱古老的安魂曲,安抚此地躁动不安的地气与可能残存的魂灵碎片。

“程兄,”宁瑜神色凝重,“待会我会以法术引动井底封印核心,那被镇压的异物灵性必会反抗。你需要跪于井前,以程家子孙之名,诚心忏悔先祖违背契约之过,表达自愿承担后果、彻底了结此债的决心。过程中,你需承受其精神冲击与怨念反噬,切记,坚守本心,不可有丝毫动摇与贪念,否则前功尽弃,你亦有性命之忧。”

程砚深吸一口气,重重跪下,面向古井,将螭龙佩紧紧握在手中,那玉佩传来丝丝暖意,给予他勇气。

“开始吧。”宁瑜并指一点井口,一道金光射入幽深的井水。

“咕噜噜……”井水顿时如同煮沸般翻滚起来,一股比之前墨灵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暴戾的邪恶气息轰然爆发!暗红色的光芒自井底透出,隐约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挣扎的扭曲面孔,发出无声的咆哮,充满了被镇压数百年的怨毒与愤怒!

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涌向程砚!无数混乱的念头、负面的情绪、贪婪的诱惑、绝望的嘶吼,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

“放我出去……我能给你无穷的财富……无上的名誉……”

“程家负我!镇杀我灵!恨!恨啊!”

“加入我……与我合一……可得永生……”

“痛苦吗?绝望吗?放弃吧……沉沦吧……”

程砚只觉得头痛欲裂,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无形之手攫住,几欲呕吐,灵魂都在颤抖。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浸透衣衫,身体摇摇欲坠。

但他紧紧咬着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脑海中浮现父亲癫狂的模样,母亲温和的容颜,家族数百年的兴衰,以及宁瑜那清正平和的眼神。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井中那扭曲的面孔,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

“程氏不肖子孙程砚,今代表程家,向尊灵告罪!先祖松年公,一念之差,动用尊灵,后又封印于此,实属无奈,亦有亏欠!后世子孙墨轩,遗忘祖训,贪念熏心,妄动封印,罪孽深重!一切罪责,程砚愿一力承担!”

“我程家,不要那吸血蚀骨的虚名!不要那害人家破的财富!只求问心无愧,只求一方安宁!”

“今日,我以程家血脉为引,以诚心觉悟为祭,恳请尊灵,散去执念,归寂天地!程家血契,自此而终!此债,由我程砚,今日偿还!”

他每喊一句,那井中的邪灵挣扎便剧烈一分,精神冲击也更加强悍一分。程砚七窍开始渗出鲜血,模样凄惨可怖,但他眼神却愈发清澈坚定,腰杆挺得笔直,毫无退缩之意。

宁瑜全力维持着阵法,金光与井中爆发的暗红邪光激烈对抗。阿翎的吟唱声也越来越急,纯净的灵光如同护盾般笼罩着程砚,帮他抵御着部分冲击。

就在程砚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无边的怨毒与痛苦吞噬的瞬间,他手中的螭龙佩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清光!那清光中,仿佛有一位温婉女子的虚影一闪而过,轻轻抱了抱他,然后化作一道纯正祥和的之力,注入他的体内。

同时,程砚滴落在井边符文上的鲜血,仿佛受到了牵引,沿着符文轨迹流淌,与整个阵法融为一体。阵法光芒大盛,一股源自血脉、源自天地正道的裁决之力,轰然降临!

“契约……了结……”一声充满无尽复杂意味的叹息,仿佛从亘古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

井中那扭曲的暗红面孔,在阵法金光与血脉裁决之力的双重作用下,发出一声最终的不甘哀鸣,随即寸寸碎裂,化为最精纯的阴性能量,被阵法引导,缓缓沉入地脉深处,被大地之力自然净化、吸收。那沸腾的井水也逐渐平息,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终变得清澈见底,映照着天上一轮明月。

弥漫在井周乃至整个墨痕镇的那股隐晦浊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空气中的松烟墨香,似乎也变得纯粹而清新起来。

程砚脱力般瘫倒在地,昏迷过去,但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宁瑜收起法术,看着清澈的井水,长舒一口气。阿翎也停止了吟唱,疲惫却欣喜地走到宁瑜身边。

“公子,结束了?”

“嗯,结束了。血债已偿,契约终结。这墨痕镇,以后才是真正的‘墨香清韵’之地。”

余韵:墨香长存

程砚昏迷了一日一夜方醒,身体虚弱,却无大碍。程墨轩在几日后的一个清晨,也悠悠转醒,虽然记忆有些混乱,但对研制“灵犀墨”的执念已消,看着守候在床前的儿子,老泪纵横,只反复念叨:“错了……为父错了……”

程家父子对宁瑜与阿翎感激涕零,视同再造恩人。宁瑜却只是淡然处之,留下一些调理身体的药方,并告诫程砚,程家制墨,当以“德”为先,以“诚”为本,莫要再追求那些虚妄奇技,守好本分,技艺精诚,自然会有复兴之日。

临行前,程砚将一块新制的松烟墨赠予宁瑜。这墨用料寻常,却是他病体初愈后,心无杂念,秉承古法,亲手所制。墨体黝黑光亮,松香醇正,虽无甚灵异,却自有一股端正平和之气。

“宁兄,大恩不言谢。此墨寻常,却是程砚新生后第一锭墨,聊表寸心,万勿推辞。”

宁瑜欣然收下,笑道:“此墨甚好,返璞归真,方是长久之道。”

离开墨痕镇那日,天气晴好。镇中的溪水清澈欢快,松林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行走在山道上,阿翎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笼罩在淡淡墨韵中的小镇,心念传音道:“公子,程家祖上那个契约,好沉重。幸好程砚哥哥最后撑住了。”

宁瑜摩挲着手中那锭程砚所赠的墨,目光悠远:“人心之贪,有时比鬼魅更可怕。程松年当年若不起贪念,便无后来之祸;程墨轩若能恪守祖训,不忘本心,亦不至几乎家破人亡。这‘债’,看似是外物所负,实则皆由心生。”

“那口井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阿翎好奇。

“或许是古时某位大能陨落时不甘的执念所化,或许是战场万千血气凝结的精华……具体为何,已不重要。”宁瑜淡淡道,“重要的是,程松年以血契封印,是‘堵’,是‘瞒’,虽解一时之急,却遗祸后人。而程砚以心血觉悟偿还,是‘疏’,是‘解’,是直面因果,方能真正终结。”

他顿了顿,看着手中那锭温润的墨,继续道:“制墨如此,做人亦然。一味追求外在的奇巧、虚妄的名利,终将被其反噬。唯有内在的德行、诚正的初心,方是立身之本,传承之基。这墨痕镇的教训,这程家的兴衰,便是最好的诠释。”

“你看这墨,”宁瑜将墨锭举到阳光下,其色纯黑,其质坚实,“无炫目之光,无惑人之香,却可承载千古文章,描绘万里山河。它的价值,在于其本身,在于使用它的人,而非那些附加的、虚妄的‘灵异’。”

阿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她能感受到,公子手中的这锭墨,虽然平凡,却比那暗红色的“灵犀墨”,要温暖、踏实得多。

山路蜿蜒,前方云山雾绕,不知又有怎样的奇诡与温情在等待着他们。宁瑜将墨锭小心收起,与阿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苍翠的山色之中。

唯有风过松林,带来阵阵纯粹的墨香,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一个关于债务、选择与传承的古老故事。墨债血偿,因果循环,唯有秉持正道,不忘初心,方能在这纷扰的人世间,留下真正清醇悠长的芬芳。

各位看官觉得我这个故事好的话,就给我去目录评那里点五颗星,后面精彩的故事马上就要来了!

方浪书院推荐阅读:快穿渣女万人迷结婚生娃帝女临安策秋凉了,婆家该灭门了!全员团宠郡主别太坏快穿:绑定大佬后不辜道者从诡异大陆开始军爷以身许国,军嫂许他也许家[射雕同人]妖女摄政王带娃娇宠野玫瑰穿书后,恶毒女配携带空间发大财寻龙藏珠重生婚宠:总裁撩上瘾我家有直男被弃鬼宅?玄学大佬的直播间火了引她深爱弑天刃面甜心黑小白菜,重生八零撩了狼小姑娘腰细身软,三爷诱吻成瘾毕业后,我回村种地直播四合院:随身一个成长空间逃婚后,她在古代养殖创业暴富了滨城霸主:虐妻悔途剑修小师妹,她六艺全通灵异万界人在奥特:吾乃雷奥尼克斯摆烂吃瓜:满朝文武嘻嘻?不嘻嘻直播算命:遇到亲生父母人偶们的舞台剧这个法师怎么比战士还能打冷面大理寺少卿,天天热脸把我宠扮演舔狗后,深陷修罗场超兽武装:轮回者的系统八零娇妻妩媚,高冷学神食髓知味堂堂女大学生,你说我是阴间使者不灭钢之魂林有德摄政王的王妃狂炸天命格被夺后,她被五个哥哥争着宠重活一世避祸为上清穿:病弱贵妃的荣宠路终极一班:抓住这只丁小雨给残疾老公生三个崽,他乐傻了水仙:悲惨女配跳崖后回到了过去算命直播抓鬼魔圣传丫鬟宁死不做妾,世子执着不放手缝进灵魂的回忆这么玩居然也可以龙游天下:天地秘闻奇案录
方浪书院搜藏榜:我在末世拥有了躺平生活恭送道友飞升偷偷招惹重生七零美女画家拿捏工程师神算疯玫瑰,撩得恶犬贺爷心尖宠LOL:快苟到世一上,你玩实名制?综影之我在清剧里想摆烂美漫:什么年代了还当传统蝙蝠侠葱茏如叶八零换亲女配?我靠签到系统杀疯青鲤修仙记摆烂后我重生了福天记等穗抽芽等爱开花茵绝遥全家重生,五岁萌宝被全京城团宠我爹是皇上鬼帝狂妃倾天下在朝堂被偷听心声后,他们都颠了梦回花国娘子别走,为夫一定认真背夫纲现实世界里的爱丽丝我用重生埋葬他勾魂的眼神末世重生,只想囤粮摆烂度日非人世界的人类生活普通人快穿指南八零年代探案日常情逢对手就是爱你,小糯米梦初迷离总有叹惋穿成末世文漂亮女配,男主宠上瘾全民武道:我以诡魂凶兽为食逃荒海岛,奶包福运绵绵赶海发家小马宝莉:马格分裂的公主炮灰好像变了你好呀,作文民国聊斋杀穿诡片世界前任求着我回去先离后爱,前妻在恋综市场杀疯了云阁飞梦穿成修仙界的凡人公主后我登基了高门军官灭妻:要她改嫁送她进监人在武动,开局签到药老戒指我看上了哥哥的战友尘世长生仙爱我吧,稳赢契约新妻怀孕出逃除我以外,全队反派厉少你前妻带崽来抢家产啦
方浪书院最新小说:崩坏,我刀哭所有人小庶女吃瓜日常快穿之大道无情除族流放,凭异能暗戳戳助父搞事快穿苏景妧的日常万界坑神画师惊劫庆云浮十八岁归来我为家族血祭仇人负资产女孩的算命直播日记名义:撞钟三十年,我问鼎汉东省余生如舟一切从边水往事开始盗笔男团:在无限副本里追妻喂养祖宗后,我打造了顶级豪门开始逛街!诸天万界!使命的代价民间场洪荒轮回:万界夺道福宝小萌娃都市民间恐怖灵异故事集九霄龙帝之混沌神龙诀我,原神启动斗罗,充钱就是爷龙隐寒香扫黑除恶,助我进部被赶到狗窝住赵老太手握千万巨款军阀崛起:八美同堂定民国反派庶女不好惹呱,是战锤世界,不要啊!神鹤侠侣药王遗剑无限恐怖:攒够五万点就收手四合院:会功夫的我,谁也惹不起总裁,你的前妻又跑了洪荒守护者可爱祖巫十三巫祖2快穿之美强惨你先别惨全球首富从养兽人开始米西的海归生活今日宜偏爱倾珏一梦终成殇我悟性逆天,在雪中修仙无敌朝桉不驯,祁总难招架修仙界之狼做空天道乱世逃荒秀才,和女将军一统天下玉佩觉醒:我靠修仙逆袭成神星光交汇时我们并肩前行在片场卡bug的日子让你进副本,你把诡异送上被告席雷奥尼克斯想成为奥特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