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把鼎盛滨江项目的最后一套商铺买卖合同塞进文件柜时，指尖还沾着印泥的油光。柜角的计算器显示着“”的数字——这是她卖完鼎盛三个项目赚的佣金，比她前两年做刚需房的总收益还多。玻璃门外，夕阳把“婷姐中介”的招牌染成暖橙色，她摸了摸口袋里刚办的信用卡，额度50万，是银行客户经理听说她跟鼎盛合作后主动上门办的，语气里满是“以后您就是我们的优质客户”。
“周姐，林总找您。”店员小李敲了敲门，手里捏着张烫金名片，“说有‘赚钱的好机会’，让您现在去鼎盛大厦一趟。”
林晟的办公室里，茶香混着雪茄味飘在半空。他把一张燕郊地块的规划图推到周婷面前，指尖在“京津冀一体化”几个红字上敲了敲：“婷姐，你是中介里最懂市场的，你看这——地铁22号线明年动工，燕郊到北京就20分钟，现在房价8000，明年至少1万5，翻倍不是梦。”规划图上的地铁线用金色马克笔描过，像一条诱人的锁链，把燕郊和北京捆在一起。
周婷凑过去看，图纸边缘还沾着售楼处的宣传彩页，印着“首付20万，北京后花园安家”。她心里动了动——50万佣金存银行利息才几个钱？可燕郊这涨幅，一套房就能赚几十万。但她还是犹豫：“林总，燕郊是河北，政策变动大，万一……”
“什么万一？”林晟打断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燕郊楼市调研报告》，封面印着“内部数据”，“你看，上个月北京客去燕郊买房的占比60%，都是冲着一体化来的。我已经订了3套，特意留2套给你，算朋友价，首付只要15%。”他说着，把两份购房意向书放在桌上，钢笔帽拧开，就等她签字。
周婷的手指在意向书上顿了顿。她想起三年前刚开中介店时，租的是老小区里15平的小门面，冬天没暖气，她裹着羽绒服给客户算税费，客户说“你实在，不坑人”。那时她只做刚需房，赚的是踏实钱，可现在，50万佣金像块烧红的烙铁，让她想抓更多。她抬头看林晟，对方正笑着给她倒茶，茶杯里的龙井浮着，像她心里晃荡的欲望。
“我得贷款。”周婷说。
“银行那边我都打好招呼了，”林晟拍了拍她的肩，“你跟鼎盛合作的记录，银行认，贷200万没问题。”
第二天一早，周婷跟着林晟去了燕郊。尘土裹着售楼处的彩旗飘在半空，门口的横幅写着“最后50套，错过再无”。销售拿着麦克风喊：“今天订房送车位！北京来的客户已经订了8套了！”周婷跟着人群走进样板间，装修得金碧辉煌，阳台上挂着“俯瞰北京夜景”的牌子，其实窗外只有一片待拆迁的平房。
“周姐，您看这户型，南北通透，以后地铁通了，租金都能抵月供。”销售递来计算器，“现在买，明年卖，一套净赚70万，比您做中介快多了。”
周婷没说话，却掏出手机给银行客户经理打了电话：“我要贷200万，买两套房子，抵押用我中介店的房产证。”电话里，客户经理一口答应，还说“您这投资眼光准，以后有需求随时找我”。
签购房合同时，周婷的手有点抖。她想起昨晚跟副手老王的对话，老王说“燕郊那边炒房的太多了，二手房不好卖”，她却没听，只觉得老王太保守。现在，合同上的“总价160万”像个诱人的数字，让她忘了老王的提醒。
从燕郊回来，周婷把中介店交给老王打理，自己每周都去燕郊盯房价。她在售楼处认识了几个炒房客，每天一起看房价走势图，听他们说“下个月肯定涨到1万”。有天，小张怯生生地找她：“周姐，我攒了30万首付，也想跟您学投资，燕郊的房子能买吗？”
小张是店里最老实的员工，家里是农村的，30万是他爸妈一辈子的积蓄。周婷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签合同时的冲动，脱口而出：“能买！跟我买同一栋楼，稳赚！”她没说自己贷了200万，也没说老王的提醒，只把那张“内部数据”的调研报告递给小张，说“你看，专家都看好”。
小张信了。他第二天就去了燕郊，订了周婷隔壁的户型，签合同时给周婷发微信：“周姐，以后我跟您混，赚了钱请您吃饭。”周婷看着微信，心里满是得意，却没注意手机里弹出的一条新闻——“燕郊二手房挂牌量环比上涨30%，部分业主开始降价抛售”。她随手划掉了新闻，点开了房价走势图，图上的红线还在往上飘，像她心里越来越膨胀的投机梦。
接下来的日子，周婷很少去中介店，每天都在燕郊的售楼处和房产论坛之间打转。她看着房价从8000涨到8500，更坚信自己没选错。有天，老王给她打电话：“周姐，店里来了几个客户，想卖燕郊的房子，挂了一个月都没卖掉，您要不要看看？”
“不用，”周婷不耐烦地说，“他们肯定是急用钱，想低价卖，我这房子还得涨。”她挂了电话，继续跟炒房客们讨论“下个月涨到1万的计划”，窗外的燕郊，尘土依旧飞扬，售楼处的彩旗还在飘，可那些没人问津的二手房，已经像一颗颗埋在土里的雷，等着炸响的那天。
周婷不知道，她手里的两套房子，已经成了她第一次投机的注码。她把踏实的中介生意丢在脑后，把同事的信任当成了投机的筹码，更没看见，燕郊楼市的狂欢背后，早已堆满了待解套的泡沫。那天晚上，她在朋友圈发了张燕郊夜景的照片，配文“北京后花园，未来可期”，却没敢提，自己的中介店已经有半个月没签下一套刚需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