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含着仙兽伟力与扶桑气息的九天之水,将楚荆牢牢锁定。楚荆明了,在上古仙兽的意志面前,任何闪躲腾挪都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蛇瞳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试图逃避,而是将相柳真身死死盘踞在天梯之上,凝神静气,准备以最直接的方式,正面硬撼滔天洪流。
“轰——!”
九天之水混合五爪金龙凌驾于凡尘之上的仙兽威压,如同亿万钧重的银河倾泻,狠狠冲刷在楚荆的蛇躯之上。
此乃源自生命层次与法则层面的碾压,无法用任何灵力、任何功法抵抗,唯有以肉身强度硬抗。楚荆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历经天梯锤炼重塑的坚硬鳞片,正在被水流中蕴含的伟力磨损剥落。汹涌的天河之水无孔不入,顺着鳞片破损的伤口涌入体内。
“呃啊——!”
楚荆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冰冷而磅礴的洪流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经脉被撑得几乎断裂,传来阵阵撕裂般的胀痛。原本就庞大的相柳真身又膨胀了一圈。伤痕累累、鲜血汩汩流淌的蛇躯,变得异常臃肿而怪异,看上去凄惨又骇人。
天河之水无穷无尽,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纵使楚荆身为上古凶兽,体魄强悍绝伦,此刻也达到了承受的极限。若是再持续一会儿,自己非得爆体而亡。
就在他意识模糊,被痛苦吞噬之际——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高天之上,宛如两轮金色太阳的龙瞳之中,闪过一丝认可之色。
“汝之体魄根基,坚韧超凡。纵使放之上古莽荒,亦属难得。”古老而威严的音节再次于楚荆剧痛欲裂的神魂中响起,却奇异的抚平了神魂与身躯的胀痛。
与此同时,无止境的九天之水冲刷,缓缓停息。高空中五爪金龙的身影也开始逐渐暗淡,如同融入水墨画一般,悄无声息地隐没于层层缭绕的仙云之中。
“咳咳、咳咳咳——!”劫后余生的楚荆瘫软在天梯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郁的水汽,甚至咳出了几个五彩斑斓的泡泡。
五爪金龙与天河之水是消失了,但充斥在他身体之中的水还在啊,连行走都困难。
不过,五爪金龙引来的天河之水倒是奇异,似乎能与血肉骨骼融合,只是暂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周遭神兽虚影依旧存在,只是水族的身影淡去了不少。上方的天梯看上去畅通无阻。楚荆强忍着身体内部“水漫金山”的怪异不适感,蜿蜒起沉重了许多的蛇躯,继续向上攀登。
走着走着,他便察觉到了环境细微的变化。五爪金龙现身之后,栖息在扶桑枝桠间的神兽虚影多为蛟龙、玄龟等强悍水族。但随着他不断向上,扶桑枝桠之上多为羽翼华美、色彩斑斓的翼族神禽。悠扬的鹤唳、尖锐的鹰啼不绝于耳。
楚荆忽而想起了前几日不时滔滔不绝的“科普”——“传说啊,龙族统御天下水族,凤凰族执掌所有翼族,而麒麟族则为走兽万族之尊……”
难不成——就在楚荆思索之际——
“唳——!”
嘹亮而清脆的凤鸣毫无预兆地响彻天地,更是直接震荡灵魂!
紧接着,一只庞大的凤凰,撕裂层云,振翅翱翔而来。双翼展开,不知其几万里,将整片天空都笼罩在其璀璨的羽翼之下。每一次优雅而有力的振翅,都掀起足以撕裂山峦的飓风。凤凰之羽流转着如梦似幻的九彩神光,长长的尾羽拖曳着万千霞光瑞气,将这片空间渲染得如同仙境。
“唳!唳——!”
百鸟朝凤!扶桑神树枝桠之上,所有的翼族神禽虚影,无论是骄傲的青鸾、凶悍的金翅大鹏,还是灵动的仙鹤,纷纷朝着凤凰飞去,盘旋在凤凰身边。各色灵光与凤凰的九彩霞光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更加绚烂、更加壮观的瑰丽天幕。
又是一尊与天地同尊的上古仙兽。
“怎么是只虫子,”凤凰威严而清冷的声音在神魂之中响起,带着明显的不屑,“难不成下面那条老龙觉得你顺眼,给你放水了?”
楚荆:“……” 从字面意义上讲,确实是放了“很多水”……
没有任何征兆,万千翼族朝着楚荆俯冲而下,尖锐的喙、锋利的爪,撕裂空间。
楚荆:“!”嗯......还是五爪金龙良善。
之前面对水族妖兽,他好歹还能凭借身法闪避周旋。但这些翼族神禽从四面八方俯冲攻击,覆盖范围极广,速度更是快如闪电,根本无从躲闪。
楚荆再次爆发相柳的神兽威压,试图震慑这些飞禽。然而,翼族妖兽天生在某种程度上克制蛇类妖兽,加之高空中的凤凰“拉偏架”,以仙兽神光护持着这些翼族虚影,导致他的血脉威压效果大打折扣,几乎无法影响它们。
“……算了,就这样吧。” 楚荆心中涌起破罐子破摔的无奈。他索性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将庞大的蛇躯紧紧盘绕起来,蜷缩成一团,同时全力催动宇宙星辰锦袍,鳞甲上的幽暗星辰光芒大盛,准备硬抗“万鸟啄身”的酷刑。
“嘶啦——!”
“噗嗤!”
“嘶啊啊啊啊啊——!”
血肉被一点一点撕扯、啄食的剧烈疼痛,远比天河冲刷更加细致、更加漫长,也更加令人崩溃!锋利的鸟喙轻易破开星辰鳞甲的防御,撕下大块的血肉;尖锐的爪子深深抠进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楚荆的蛇嘶声中混杂着难以抑制的人声惨叫,显得格外凄厉悲惨。
到后来,楚荆的意识完全麻木。他只能模糊地感知到有无数禽鸟在持续不断地攻击着自己,甚至已经无法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还剩下多少身躯。或许……早已变成了一具挂着零星碎肉的皑皑白骨?
高天之上,凤凰淡漠地注视着下方只剩下骨架的相柳残骸,轻轻挥舞了一下双翼。
“呼——!”
神圣与毁灭交织的九彩流火朝着楚荆的骸骨席卷而去。九彩流火足以将魂魄焚烧为虚无,楚荆本就仅凭一缕意志吊着性命,此刻被九彩流火焚烧,连最后惨叫的力气都没有。意识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沌之中,仿佛真的触摸到了死亡的冰冷边缘。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一切,血肉、骨骼、意识、灵魂……归于永恒的寂静与虚无。
就在这时,魂魄最深处,一圈柔和而坚韧的水幕涌现出来,将他即将消散的灵魂核心堪堪护住。同时,已被烧为灰烬的蛇躯残骸中,也渗出了点点晶莹的水雾,顽强地挽留着一丝几乎熄灭的生命火种。
正是之前五爪金龙引下的天河之水!
“居然扛住了?”凤凰璀璨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倒是小觑了你。”
“既然如此……便赐汝一场——涅盘!”
“唳!唳——!”
随着凤凰的清啼,所有沾染了楚荆血肉气息的翼族神禽,无端自燃起来。它们化作一团团纯净的九彩神火,如同百川归海,朝着下方的灰烬涌去。
这些神禽虚影,先前撕碎、吞食过楚荆的蛇躯,此刻被凤凰的涅盘神火炼化,将其蕴含的精纯仙灵之气与生命本源,毫无保留地注入死寂的灰烬之中。
“嗡——!”
随着海量仙灵之光的汇聚,灰烬中心处,流转着九彩光晕的光茧缓缓凝结成形。
突然——
一道耀眼夺目的翠绿神光,猛地从光茧内部爆发而出。光芒中心,隐约可见一截宛若翡翠雕琢的树枝,散发着精纯而古老的扶桑仙灵之气!
“这、这是......”凤凰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扶桑残枝,虽然濒临凋零,但还残存着一丝与本源相连的生机?
凤凰眼中闪着复杂万千的思绪,有震惊,有恍然,更有一种宿命般的感慨。“如此……着实有趣!看来,你命中该有此造化!”
凤凰仰天发出一声恢弘浩大的长鸣。凤凰张开喙,凝聚出九彩神火本源,轻盈融入下方的光茧之中。
九彩神火本源与扶桑残枝交融,爆发出逆转生死的造化之力。
造化之力牵引着灰烬,描摹出相柳的影像,又由仙灵之气填充。
骨骼被重塑,晶莹如玉,泛着淡淡的仙灵光华;血肉重新生长,蕴含着蓬勃生机;九彩神火流转其间,净化着一切杂质。
被天河之水护住的魂魄,也在磅礴的生机吸引下,重新融入焕然一新的躯体之中。
光茧骤然破碎,化作漫天光雨!
光雨中心,四颗狰狞威严的相柳蛇首,同时睁开暗金竖瞳,瞳孔之中多了历经生死淬炼后的深邃,散发出更为恐怖的威压。新生的蛇躯盘踞在天梯之上,鳞甲幽暗,星光内敛,足以撼动山岳,掀翻汪洋。
高天之上,凤凰华美绝伦的身影,渐渐暗淡消散。前方的天梯也随之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涅盘,只是一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