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尽,血腥味混合着火药味,刺鼻难闻。王犇牺牲带来的短暂死寂,被更尖锐的杀意打破。
“杀光他们!”我的低吼像是投入滚油的火星。
石柱双眼赤红,放开状若疯魔的赵铁鹰,抓起地上半截断裂的枪杆,如同蛮牛般冲向最近的一名夜枭卫!那夜枭卫举刀格挡,却被石柱连人带刀撞飞出去,胸骨发出清晰的碎裂声。
赵铁鹰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再理会黑袍头目,转而扑向沈炼!“狗官!偿命来!”弯刀带着他全部的悲愤和力量,疯狂劈砍!
沈炼眉头紧蹙,苗刀划出冷冽的弧线,精准地架住赵铁鹰的劈砍。“铛!”火星四溅。沈炼手腕一翻,刀身顺势下滑,削向赵铁鹰的手腕,逼得他后撤。
“冥顽不灵!”沈炼冷喝,显然对我们的“反噬”毫不意外,甚至可能早有准备。
阿七如同鬼影,短刃翻飞,悄无声息地割开一名试图从背后偷袭我的夜枭卫的喉咙。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依旧冰冷,但动作明确——他暂时还需要我们搅浑水,或者,他另有打算。
混乱!彻底的混乱!夜枭卫、玄火教残部、我们这几股力量,在这狭窄的洞口区域绞杀成一团。每个人都杀红了眼,信任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生存欲望。
我挥刀挡开一名教徒刺来的长矛,反手一刀劈在他的颈侧。温热的血喷溅在我脸上,我来不及擦拭,猛地弯腰,躲过侧面一名夜枭卫横扫的刀锋,顺势前冲,用肩膀狠狠撞在他的肋部,将他撞得踉跄后退,被侯青趁机一棍砸在脑后。
侯青脸色苍白,但下手狠辣,他清楚,此刻手软就是自杀。
“风哥!那边!”侯青突然指向高台方向。
只见那名黑袍头目趁着我们和夜枭卫混战,竟摆脱了沈炼的纠缠,扑向高台上那几个箱子,手忙脚乱地想要抱起其中一个!
他想带着东西跑!那里面很可能有韩墨说的地图!
“拦住他!”我大吼,同时不顾一切地向着高台冲去。石柱闻言,怒吼着扫开挡路的敌人,大步跟上。
沈炼也看到了这一幕,苗刀攻势更急,逼得赵铁鹰连连后退,他也想夺取那些东西!
黑袍头目刚抱起一个沉重的木箱,我和石柱已经冲到高台下。他脸上闪过一丝狞恶,空着的手猛地从怀中又掏出一个黑色球体!
还有火药!
“小心!”我猛地将前冲的石柱往旁边一推,自己也向侧后方扑倒!
黑袍头目没有点燃,他只是虚晃一枪,趁机抱着箱子跳下高台,向着山洞深处,我们之前出来的那条通道狂奔!他想从那个小洞口逃走!
“追!”我爬起来,和石柱紧追不舍。沈炼也摆脱了赵铁鹰,身形如电,疾掠而来。赵铁鹰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也追向沈炼。
侯青和阿七则被残余的敌人缠住,暂时无法脱身。
通道内光线昏暗,只有身后主洞透来的火光和厮杀声。黑袍头目抱着箱子,速度受到影响。我和石柱很快拉近距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黑袍头目猛地将箱子向后一甩,砸向我们!箱子翻滚着飞来,我侧身躲过,石柱则一拳将箱子打飞,箱盖破裂,里面的书籍卷轴散落一地。
黑袍头目头也不回,继续狂奔。
“你带东西!”我对石柱喊了一声,脚下发力,独自追了上去。绝不能让他跑了!他知道的太多,而且心狠手辣,留下是后患!
通道曲折,很快到了那个关押山民的牢房附近。黑袍头目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牢房里的山民看到他去而复返,吓得惊叫后退。
我紧随其后,刚冲出通道,进入牢房所在的洞窟,就见那黑袍头目并未停留,而是冲向了牢房对面另一条我们未曾探索的、更加幽暗的岔路。
想跑?我咬牙猛追。
刚冲进岔路几步,前方黑暗中骤然亮起一点寒星!是袖箭!他还有暗器!
我猛地向侧面岩壁靠去,袖箭擦着我的脸颊飞过,钉在身后的石壁上,箭头发黑,显然淬了毒!
好险!惊出一身冷汗。
就这么一耽搁,黑袍头目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岔路前方的黑暗中。我心中焦急,正要继续追赶,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不好!有绊索!
在我倒地的瞬间,侧面黑暗中,一道凌厉的刀风向着我的脖颈劈来!他根本没想跑,而是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我甚至能看到黑暗中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完了!躲不开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嗖!”
一支弩箭从我来时的方向射来,精准地射中了挥刀劈向我的那个黑影的肩膀!是黑袍头目!他惨叫一声,劈砍的动作变形,刀锋擦着我的头皮划过,削掉了几缕头发。
我趁机翻滚,拉开距离,惊魂未定地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沈炼手持一把小巧手弩,站在岔路口,脸色冷峻。赵铁鹰跟在他身后,喘着粗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是他们救了我?
没时间细想,那黑袍头目中箭后,凶性大发,竟不顾伤势,再次挥刀向我扑来,显然恨极了我这个导致他计划失败的搅局者。
“找死!”沈炼冷哼一声,丢弃手弩,苗刀出鞘,身形一晃便拦在了黑袍头目面前。刀光如匹练般展开,瞬间将黑袍头目笼罩。
黑袍头目本已受伤,武功又稍逊沈炼一筹,此刻更是左支右绌。几招过后,沈炼刀尖一挑,荡开他的奇门兵器,苗刀顺势前递,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
黑袍头目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刀锋,张了张嘴,鲜血涌出,随即软软倒地,气绝身亡。
沈炼抽出苗刀,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转向我,又扫了一眼散落在通道里的书籍卷轴,最后落在我脸上。
“罗聿风,戏,该收场了。”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苗刀微微抬起,刀尖遥指着我。赵铁鹰也握紧了弯刀,眼神在我和沈炼之间逡巡,显然在权衡。
刚刚短暂的“合作”随着黑袍头目的死亡而彻底结束。现在,是清算的时候了。我们精疲力尽,而沈炼和他身后的夜枭卫,显然还保留着相当的实力。
我缓缓从地上站起,手中紧握着刀,心脏沉了下去。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看着沈炼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我知道,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尤其是婉清。
怎么办?拼死一搏?还是……
我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散落的卷轴,脑中飞快闪过韩墨的话,闪过这一路的艰辛,闪过王犇炸碎的尸体,闪过婉清苍白的脸。
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向沈炼冰冷的目光。
“沈百户,玄火教已灭,首恶已诛。你要的功劳,已经到手了大半。”我尽量让声音平稳,“至于传国玉玺的线索,或许就在这些卷宗之中。杀了我,你确定能看懂这些前朝秘辛?能顺藤摸瓜找到玉玺?”
沈炼眼神微动,刀尖未有丝毫偏移:“你在威胁我?”
“不,我在陈述事实。”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读过书,懂一些旁门左道,更重要的是,我比你们更想找到那玩意——为了保命。留下我,对你找到玉玺有利。杀了我,你最多得到一堆可能永远解不开的废纸。百户大人是聪明人,这笔账,不难算。”
我在赌,赌沈炼对功劳的渴望,赌他对那虚无缥缈的传国玉玺的野心。
沈炼沉默了,他盯着我,似乎在评估我话语的真实性和价值。苗刀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赵铁鹰也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沈炼。
洞外,隐约的厮杀声似乎正在平息,夜枭卫大概已经控制了局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终于,沈炼缓缓收回了苗刀,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把这些卷宗,全部收集起来,一片纸也不许遗漏。”他对着身后的赵铁鹰,也像是对着我下令,“罗聿风,你最好祈祷这些破烂真的有用。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冰冷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暂时……安全了。
但看着沈炼转身走向主洞的背影,我知道,危机远未解除。我们只是从明处的刀剑相向,转入了更危险的、受制于人的囚徒处境。
而地上那些染血的卷轴,究竟是通往生路的指引,还是催命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