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医院的医生仔细地为雪团做了全面的检查。
过程有些漫长，但雪团出乎意料地乖巧，只是偶尔会因为某些检查项目而不安地轻轻叫唤，墨琛的大手一直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脊背，低声安抚，它便很快安静下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医生笑着告知：“放心吧，猫咪很健康，没什么问题。就是在外头流浪了几天，身上有点脏，还有些跳蚤，需要做个驱虫，再好好洗个澡就没事了。”
听到医生这么说，姜予安一直提着的心总算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幸好雪团没事。
由于洗澡和驱虫需要排队等待一段时间，他们几人便没有离开，就在宠物医院的休息区坐着等候。
姜念好奇地扒着玻璃隔断看里面其他来看病的小动物，墨琛则抱着暂时放出来的雪团，让它适应环境。
等待的间隙，姜予安想起家里杂物间那些可能过期或不足的宠物用品，便起身去旁边的宠物用品超市区挑选。
他拿了一些新的猫粮、猫砂、营养膏和几个新玩具。
等他拿着选好的东西回到休息区，准备去结账时，墨琛却十分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了购物篮。
“我去吧。”墨琛的语气平静，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姜予安下意识地想要拿回来：“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墨琛却没有松手，他看着姜予安，眼神认真，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我也是雪团的爹爹，给它买东西，天经地义。以前……这些也大多是我负责的。”
“爹爹”这个称呼让姜予安耳根一热，那句“以前也是我负责的”更是堵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张了张嘴，看着墨琛那副“这是我分内事”的坦然模样，最终只能看着墨琛拿着那篮东西，径直走向收银台，熟练地扫码、付款。
墨琛刷卡的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犹豫。
姜予安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种复杂难言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这个男人，似乎正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一点点地重新嵌入他和女儿的生活里，用各种细节提醒着他那些被遗忘的过去和曾经存在的亲密关系。
而他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
看着墨琛付完款，提着给雪团新买的物品走回来，脸上那副自然而然的、仿佛他们还是一家人的神情，姜予安刚刚松动些许的心防又悄然竖了起来。
是，墨琛的举动无可指摘，甚至称得上体贴周到。
雪团确实与他亲近，念念也不排斥他，那些被旁人证实的过去也昭示着他们曾经无比亲密。
但是，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姜予安而言，墨琛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那些温暖的过往、亲密的羁绊，他一丝一毫都不记得。
墨琛眼中看到的，是那个曾与他相爱、与他共同生活的“安安”，而不是现在这个对他只有模糊印象和复杂情绪的姜予安。
墨琛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理所当然的付出，都在无声地强调着那段他缺失的记忆，反而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不自在。
他无法回应墨琛那份显然依旧深厚的感情，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份“喜欢”的感觉，更无法想象所谓的“夫夫生活”。
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任由墨琛用过去的模式介入他现在的生活，而自己却因为愧疚或不知所措而被动接受。
他需要和墨琛谈谈。
必须找一个时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墨琛：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姜予安了。我没有那些关于你的爱意和记忆，请你不要再抱着过去的期待来对待现在的我。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姜予安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墨琛递过来的购物袋，低声道：“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这话语里的疏离和划分界限的意味明显，墨琛递袋子的手微微一顿，眸色沉了沉，但很快恢复如常，只是淡淡道：“不用，说了是我该买的。”
姜予安还想再说什么，恰巧护士过来通知雪团可以准备洗澡了，打断了他的话。
他只好暂时压下话题，抱着姜念，看着墨琛小心翼翼地把雪团交给护士。
但那份想要彻底谈一谈的决心，已经在姜予安心底生根发芽。
他看着墨琛专注侧脸，心里默默想着：等雪团的事情处理好，回家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墨琛好好聊一聊。他必须让墨琛明白现状。
雪团洗得香喷喷、驱完虫，重新变得蓬松雪白。
整个过程结束后，墨琛依旧默不作声地负责提东西、开车门，将“体贴”进行到底。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比来时更加沉寂。
姜予安抱着已经睡着的姜念，看着窗外，心里反复演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墨琛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专注地开着车，没有试图寻找话题。
车子平稳地停在公寓楼下。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抱着女儿下车。
墨琛也立刻下车，从后备箱拿出猫包和新买的宠物用品，准备送他们上楼。
“就到这里吧，东西给我就好，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姜予安转过身，面对着墨琛，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疏离。
墨琛递东西的动作顿住了，看着姜予安，眼神深邃，似乎在等待下文。
姜予安避开他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墨琛，我……我最近有点乱，需要一点时间自己整理一下。所以……接下来几天，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你先别来找我了，挺……麻烦的。”
他看到墨琛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下颌线似乎也绷紧了些，但并没有立刻出声反驳或质问。
姜予安顿了顿，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下，补充道，也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一个缓冲：“等……等有空的话，嗯……比如这周六，如果你方便，我们可以……一起出去逛逛？就……就当是重新认识一下。”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道亮光，瞬间驱散了墨琛眼底刚刚凝聚起的阴霾。
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甚至因为过于惊喜而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他紧紧盯着姜予安，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好！”他几乎是立刻回答，语气急切，生怕姜予安反悔，“周六我有空！一整天都有空！你定时间地点，我来接你！”
他甚至都没有像之前那样坚持提出要送他们上楼坐坐，十分干脆地将手里的东西递还给姜予安，只是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和期待。
“那……周六见。”姜予安被他过于热烈的反应看得有些尴尬，低声说完，便抱着孩子、提着东西，转身快步走进了楼道。
墨琛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这才缓缓坐回车里。
他握着方向盘，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路上的低沉。
虽然被要求“暂时别来找”，但安安主动约他出去了！这简直是巨大的进展！
而电梯里的姜予安，靠在轿厢壁上，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心里五味杂陈。
他也不知道自己提出这个邀约是对是错，但至少……他把该划的界限划出去了，也给双方留出了一个重新开始……或者说，重新审视彼此关系的可能性。
接下来的几天，他确实需要一些独处的空间，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