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不再看那块玉一眼,仿佛它只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而现在,它的确成了烫手的山芋。
陆家,花了六千万,在全京圈的注视下,拍下了一件和“邪术”、“借运”、“暴毙”这些词汇紧密相关的证物!
无论他们如何解释,都洗不清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主持人的声音尴尬地响起:“六……六千万……成交!恭喜陆小姐!”
这声“恭喜”,此刻听起来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陆兰馨和整个陆家的脸上。
陆兰馨浑身冰冷,她知道,她们掉进了程涵毅和锦嫣布下的陷阱里。
她们不仅成了全京圈的笑柄,更重要的是,那段被尘封了二十年的秘密,被人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程涵毅站起身,体贴地为锦嫣披上外衣,旁若无人地拥着她,准备离场。
经过锦鸿身边时,他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好你妹妹,也管好你的未婚妻。下一次,她们的运气,可就没这么好了。”
锦鸿的身体一僵,脸色铁青。
程涵毅不再理会身后的一片狼藉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拥着锦嫣,走出了宴会厅。
夜风微凉,吹散了厅内的浮华与喧嚣。
黑色的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回程的路上。
车内一片静谧。
程涵毅握着锦嫣微凉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眼中的笑意再也藏不住:“我的嫣嫣,演技真好。”
锦嫣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似乎有些疲惫。刚才在宴会厅里那副天真无辜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清冷。
“不是演技。”她淡淡地开口,“你的话,确实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程涵毅的动作一顿,神情严肃起来:“你想起了什么?”
“玄清道长……”锦嫣的眉头微蹙,似乎在庞大的记忆库中艰难地搜寻着,“这个人,我确实见过。他身上的气息,很驳杂,也很污浊。他不是正统的修道之人,更像……一个窃贼。”
“窃贼?”
“嗯。”锦嫣睁开眼,那双眸子里,第一次透出了几分冷意,“偷窃他人的生机、气运,甚至是寿命,来填补自己的空缺。那块玉,我没说错,确实是一种镇物,用来安抚那些被他动了手脚的人身上躁动不安的残魂,免得她们过早地发疯或者死去,暴露了他的行径。”
程涵毅的心脏猛地一沉。
残魂!
他想起了自己奶奶,当年离世前的模样,日渐憔悴,精神恍惚,时常在夜里惊醒,说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思虑过重,得了抑郁症。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病!
“所以,我奶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奶奶,锦兰的母亲,恐怕都是他的‘客户’或者‘祭品’。”
锦嫣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你身上的毒,很可能也和那场‘法事’有关。它不是天然生成的毒素,更像是一种……活的诅咒。它在缓慢地吞噬你的生命力,就像一个寄生在你身体里的饿鬼。”
程涵毅的拳头瞬间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原来如此。
原来他查了这么多年,遍寻名医都无解的奇毒,根源竟然在这里!
锦家,陆家,玄清道长……
他们不仅害死了他的奶奶,还给他种下了这恶毒的诅咒!
一股滔天的杀意从他身上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整个车厢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锦嫣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反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她的掌心,带着一丝超越凡人的、死寂般的凉意,却奇异地安抚了他狂暴的心绪。
“别急。”她说,“这只是一张网的开始。既然线头已经露出来,我们顺着它,总能把后面的大鱼都拽出来。”
程涵毅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眼中的猩红慢慢褪去,重新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墨色。他看着锦嫣,心中的暴戾被一种复杂而温暖的情绪所取代。
这个活了百年的“怪物”,比他更懂这世间的黑暗与鬼蜮伎俩。
她不仅是他的药,是他的力量源泉,更是他在这条复仇之路上,唯一可以并肩的同类。
“嫣嫣,”他低声唤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谢谢你。”
锦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让程涵毅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能感觉到她靠得很轻,带着一种疏离的试探,仿佛一只从未与人亲近过的孤狼,在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利爪。
他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以后,不要再强行去回忆那些不好的事情。”他低声说,“你的记忆库太庞大,每一次深度检索,对你的精神都是一种消耗。”
他能感觉到,刚才在宴会厅,她看似轻松,实则精神高度集中,此刻才会如此疲惫。
锦嫣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她确实很累。沉睡百年,力量衰败,每一次动用精神力,都像是在透支本就不多的生命。
但她并不后悔。
这个男人,是她苏醒后遇到的第一缕“光”。
虽然这光也带着算计和目的,但他的温暖,却是真实的。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回了程家庄园。
林风早已在门口等候,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