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星,曾凡星向前栽倒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
那遮天蔽日的恐怖触手消失无踪,只留下被撕裂后又缓缓弥合的天空疤痕,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腥甜与空间撕裂后的臭氧混合气味。圣光塔崩塌的废墟上,残存的水晶碎片偶尔闪烁一下微光,旋即彻底暗淡,如同死者最后的不甘。
死寂笼罩了大地。
方才那毁天灭地的攻击,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吞噬漩涡,都如同幻觉。但满目疮痍的大地、遍布的伤员、以及空气中依旧躁动不安的能量粒子,无不诉说着刚才那短暂交锋的惨烈。
“少…少爷!”一声凄婉的呼唤打破了寂静。一道紫色流光从世界瓶的微光中闪出,叶媚窈窕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曾凡星身边,颤抖着将他搂入怀中。她绝美的脸庞上血色尽褪,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心痛。曾凡星浑身浴血,身体软绵绵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体表甚至还有细小的混沌电弧在跳跃,那是强行催动超越自身力量界限的反噬。
“楼主!”青松长老、木婉清等人也立刻围了上来,人人带伤,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深深的忧虑。曾凡星是他们的主心骨,他若倒下,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星火联盟可能瞬间分崩离析。
“快!丹药!最好的疗伤丹药!”木婉清急声道,迅速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数个玉瓶,倒出几粒圆润剔透、散发着浓郁生机的碧绿色丹药,小心地喂入曾凡星口中。她是丹道大家,拿出的皆是保命灵丹。
苏秀芝也跑了过来,她的药灵圣体对生机感应极为敏锐,此刻小脸煞白,双手按在曾凡星胸口,淡绿色的、充满生命气息的光晕缓缓渡入,试图稳住他不断流逝的生机。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咳……”冷霜河从远处的人形坑洞中挣扎着爬起,他胸前衣襟被鲜血染透,原本冷峻的脸庞更加苍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显然也受了极重的内伤。他看了一眼曾凡星的情况,眉头紧锁,哑声道:“先稳住盟主体内暴走的能量,他的肉身……正在自行修复,但很慢。”
另一边,璇玑被弟子们从阵法核心废墟中救出,已然昏迷,神魂波动极其微弱,显然在最后关头强行操控破碎的阵法,遭到了极其严重的反噬。
整个碧波星基地,哀鸿遍野。低阶修士们在之前那恐怖精神冲击下,不少人口鼻溢血,神魂受损。建筑倒塌大半,防御阵法十不存九,刚刚建立的圣光塔化为乌有。绝望的气氛并未因为敌人的暂时退却而消散,反而更加沉重——因为代价太大了。
“嗡……”
就在这时,曾凡星识海中,世界瓶的虚影微微震荡,表面那几道新出现的裂纹触目惊心。瓶内,那被强行吞噬进来的、长达千丈的苍白触手,正在一片特意隔离出来的荒芜山谷中疯狂扭动挣扎!
这片山谷寸草不生,只有灰黑色的嶙峋怪石。触手的每一次拍打,都让大地震颤,碎石飞溅,它身上散发出的吞噬与湮灭气息,疯狂污染着周围的土地,试图将山谷同化为它的领域。苍白粘稠的液体从伤口和吸盘中渗出,所滴落之处,岩石无声无息地消融出深坑,冒出嗤嗤白烟。
世界瓶的天地自发地产生压制之力,灰蒙蒙的混沌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无形的枷锁,一层层缠绕在触手之上,减缓它的动作,净化(或者说中和)它散发出的邪恶气息。但这过程极其缓慢,这截触手所蕴含的能量层级太高,它的挣扎给本就受损的世界瓶带来了持续的负担。
瓶内空间的天空都显得有些晦暗,生活在中心区域的混沌仙宗弟子和收容的民众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什么大凶之物被关了进来。
外界,叶媚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曾凡星眉心,美眸中闪过一丝惊悸。她与曾凡星神魂相连,更能感受到世界瓶此刻的不稳定和内部那惊心动魄的对抗。
“必须立刻为少爷疗伤,稳定世界瓶!”叶媚当机立断,声音虽然依旧带着颤抖,却恢复了往日的果决,“青松长老,立刻组织人手救治伤员,修复核心区域防御!木宗主,请全力炼制稳定神魂和修复本源的丹药!刘琨长老,带人警戒外围,防止敌人小股部队趁虚而入!”
“是!叶楼主!”众人此刻心神稍定,立刻领命而去。叶媚虽是女流,但平日代曾凡星管理内务,处事公允,修为高深(化神期神魂),此刻自然成为临时指挥。
叶媚小心翼翼地将曾凡星抱起,对苏秀芝道:“秀芝妹妹,你的药灵之气对生机补充最有效,随我来。”又看向勉强站立的冷霜河,“冷长老,你也需尽快疗伤,联盟需要你的战力。”
冷霜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盘膝坐下,吞服丹药,开始运功逼出体内残留的异种侵蚀能量。
叶媚抱着曾凡星,与苏秀芝一同迅速进入了一处临时开辟的地下密室。这里布置了简单的隔绝阵法,相对安全。
密室内,叶媚将曾凡星平放在玉榻之上。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精纯的化神期神魂之力混合着她独特的魅影元阴之气,缓缓渡入曾凡星体内,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些暴走的混沌能量,抚平他撕裂的经脉和脏腑。
苏秀芝则坐在一旁,双手持续释放着柔和的绿色光晕,笼罩曾凡星全身,浓郁的生命能量不断注入,与他修炼《混元霸体诀》带来的强大自愈能力相辅相成,修复着肉身上的可怕创伤。
时间一点点过去。曾凡星的气息终于不再继续衰落,开始极其缓慢地回升。他体表的裂纹在生命能量和混沌之气的作用下,慢慢愈合。但脸色依旧苍白,昏迷不醒。
叶媚稍微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忧色未减。她知道,肉身的伤害还好说,但强行催动世界瓶“吞星”模式带来的反噬,尤其是对神魂的冲击和世界本源的损耗,才是最大的麻烦。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蜷缩在曾凡星怀里、同样萎靡不振的小七,忽然动了动。它抬起头,宝石般的眼眸看着曾凡星,发出细微而焦急的“啾啾”声。它挣扎着爬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曾凡星额头处,低下头,用自己温热的小喙轻轻啄了啄他的眉心。
一点微不可查的、七彩流转的光晕,从小七的喙尖渡出,渗入曾凡星识海。
刹那间,曾凡星识海中那黯淡的世界瓶虚影轻轻一震,瓶身上那狰狞的裂纹,边缘处似乎被一股柔和而充满生机的力量滋养,蔓延的速度减缓了一丝。瓶内那疯狂挣扎的苍白触手,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更高层面的生命气息所震慑,动作微微一滞。
小七做完这一切,似乎耗尽了力气,软软地倒在曾凡星颈边,再次陷入沉睡。它羽毛的光泽都暗淡了不少。
叶媚和苏秀芝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们能感觉到,在小七行动后,曾凡星体内那种躁动不安、濒临崩溃的感觉,似乎缓和了一点点。
“小七……”苏秀芝心疼地轻轻摸了摸小七的羽毛。
叶媚眼中则闪过异彩:“这小家伙……果然不凡。”她心中重燃希望,或许少爷和小七,都能渡过此劫。
与此同时,异域通道另一端。
呲铁大帅巨大的身躯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四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主控室内一片死寂,所有妖族头领都噤若寒蝉。
“没…没了?!”呲铁大帅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吞星之蛭的一截主触手……被……被吞了?!”
幽影使者兜帽下的阴影剧烈波动,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那股力量……混沌……初生世界的气息……不可能!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怎么可能驾驭这种力量?!那件洞天法宝……远超预估!”
“废物!”呲铁大帅猛地转身,一拳将旁边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妖族头领砸成了肉泥,“都是废物!连一截触手都保不住!九幽洞的秘法难道只是样子货吗?!”
幽影使者声音干涩:“大帅息怒……吞星之蛭受损,需要时间恢复。而且,对方动用如此力量,必然付出极大代价,那修士此刻定然重伤垂死,那件法宝也必然受损严重!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呲铁大帅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光幕上碧波星的方向,喘着粗气:“机会?”
“没错!”幽影使者语气重新变得阴冷,“趁他病,要他命!立刻派遣所有精锐,由炼虚头领亲自带队,发动总攻!没有了那诡异法宝的威胁,没有了圣光塔,他们拿什么挡?”
呲铁大帅目光闪烁,最终被贪婪和杀意取代:“好!传令!狼牙、影蛛,你们两个伤势轻点,立刻点齐本部精锐,再调派三十万大军,给本帅踏平那颗星球!把那个小杂种和他的破瓶子,给本帅带回来!”
“是!大帅!”两个气息凶悍的炼虚期妖族头领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巨大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动,比之前更加庞大的妖族舰队开始集结,通过稳定的通道,杀气腾腾地扑向已是风雨飘摇的碧波星。
碧波星地下密室。
曾凡星的指尖忽然动了一下。
叶媚和苏秀芝同时屏住了呼吸。
只见曾凡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眼神 initially 涣散无神,充满了疲惫和痛苦,但很快,那深邃的瞳孔中,一点熟悉的、坚韧不屈的光芒重新开始凝聚。
他看到了眼前满脸焦急与关切的叶媚和苏秀芝,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
“媚儿……秀芝……我们……赢了吗?”
他的苏醒,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叶媚和苏秀芝心中大部分的阴霾。
希望,似乎又重新开始燃烧起来。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更大的风暴,已然在途中。星火的存续,依旧悬于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