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时节将至,泉南镇内外一片繁忙景象。苏婉筹备山地种植,首要难题便是肥料。咖啡树虽不似庄稼需肥若渴,但要在新垦山地扎根生长,底肥至关重要。她瞄准了镇外几家大牲口棚积攒了一冬的厩肥,那都是上好的有机肥,发酵充分,肥力温和持久。
不料,她派人去接洽购买时,却接连碰了软钉子。那几家牲口棚的管事要么推说肥已订出,要么就将价格抬得极高,言语间还透着几分古怪的底气。
“婉儿,这事透着蹊跷。”周文焕皱着眉从外面回来,“我亲自去问了两家,平日里相熟的王管事说话也支支吾吾,像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
苏婉放下手中正在筛选的咖啡种子,眸光一闪:“是钱万贯?”
“十有八九。”周文焕点头,“他名下有几个庄子,也用得上这些肥。他这是想卡住我们的脖子,让我们的山地种不下去。”
铁柱气得攥紧拳头:“这老匹夫!尽使这些下作手段!没有好肥,咱们的树苗怎么长?”
苏婉却不见慌乱,她走到窗边,看着后院暖棚里长势良好的咖啡苗,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铁柱哥,我记得你说过,云雾坳那条山溪上游,有一片野竹林,每年春笋发时,落下的竹叶很厚?”
铁柱一愣:“是啊,那竹林可大了,竹叶落了没人要,年年烂在地里。”
“娟子,”苏婉又转向娟子,“你去打听一下,镇上专门收夜香(人粪尿)的老葛头,最近是不是也被钱家打过招呼?价格可有变动?”
娟子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回来禀报:“姑娘猜得没错!老葛头说钱家管家前几日找过他,让他把今年的夜香都留着,价钱好说。老葛头不敢得罪钱家,正为难呢。”
苏婉闻言,唇角反而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她转身对周文焕和铁柱道:“钱万贯想垄断肥源,我们就另辟蹊径。他不让我们用牲口粪和夜香,我们便用这满山遍野、无人问津的‘青肥’和‘绿肥’。”
她详细解释道:“那竹林里的落叶,腐烂后是极好的酸性腐殖土,正合咖啡树喜微酸土壤的习性,可作基肥。此外,山间许多野草,如紫云英、苜蓿嫩芽,乃至一些豆科植物的藤蔓,刈割后可直接埋入土中,或渥制堆肥,都是上佳的绿肥来源,肥效不亚于厩肥,还能改良土壤。”
周文焕眼中露出惊喜:“此法甚妙!取材于山,用之于山,成本低廉,还避开了与钱万贯的正面冲突!”
“不止如此。”苏婉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铁柱哥,你明日就去寻石根,让他带着坳口那几户山民,趁着农闲,去收集竹叶、刈割合适的野草,我们按斤收购,价格定得公道些。再让老葛头悄悄传话出去,就说苏记今年高价收购各种草木灰、灶灰、烂菜叶、豆渣等杂肥。”
铁柱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婉儿你是要绕开钱家控制的肥源,发动山民和镇上的普通人家!这些东西零散,钱家就是想垄断也垄断不过来!还能让山民和些贫苦人家多个进项!”
“正是。”苏婉笑道,“我们不仅要自己解决肥料,还要让钱万贯知道,他想靠这点手段拿捏我们,是打错了算盘。对了,收购时放出风去,就说苏记试种新药材,需要多种肥料试验效果,越多越好。”
消息一出,果然在泉南镇和周边山村引起了不小反响。山民们没想到那漫山遍野的落叶野草也能换钱,纷纷行动起来。镇上一些贫苦人家也将平日无处堆放、只能丢弃的灶灰、烂叶等收集起来,送到苏记指定的收集点。不过几日功夫,苏记工坊后院便堆起了好几座小山似的“新式”肥料。
钱万贯得知此事,气得在家里摔了杯子,他没想到苏婉竟如此刁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将他精心布置的封锁轻易化解于无形。
周文焕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肥料,对苏婉笑道:“婉儿,你这‘以农村包围城镇’的肥料策略,真是绝了!钱万贯这次,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婉检查着一筐散发着清香的腐熟竹叶,语气轻松:“周伯伯,这做生意也好,种地也罢,有时候不能只盯着大家都争抢的那几条路。换个方向,或许就能发现一片无人竞争的蓝海。您看,这些肥料,不比那些厩肥差,还更贴合我们的需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