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数学试卷的那一刻，王石安长长舒了口气，指尖还残留着握笔时的微酸，掌缘是一道浅浅的铅笔印痕。他仔细将文具收进那个用了三年的笔袋，拉链声在安静的考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出考场时，夕阳正斜斜地挂在教学楼顶，把天空染成淡淡的橙红色，连带着走廊里水磨石地板都仿佛镀上了一层暖意。连续三场考试带来的紧绷感，在这片暖色中渐渐融化。
“石头！等等！”周明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雀跃，“最后那道解析几何，最后一问，我蒙了个答案写上去了！你呢？”
林晓梅拿着笔袋走在旁边，闻言轻轻笑了笑，将手里那张写满物理公式的纸条仔细折好，收进笔袋夹层：“今天三门考完了，明天还有硬仗呢。今晚回去得把化学方程式再过一遍。”
王石安点点头。过去一周被错题集、公式表和倒计时填满的日子，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实感。那些反复演算的深夜、课间十分钟的激烈讨论、还有偶尔涌上的焦虑，此刻都化作了答卷上的墨迹。
三人默契地走向操场边的石凳，那是他们过去一周每天放学后都会来的“据点”。
周明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翻出那本边角卷曲的草稿本，熟练地翻到某一页：“快看这道复合场带电粒子运动题！咱们仨上周在这卡了快二十分钟，现在回头看，思路居然这么清晰了！”
林晓梅凑过去，指尖点在一处略显凌乱的受力分析图上，嘴角弯起：“某人当时非说洛伦兹力方向画反了，被我拿着课本证据笑了整整三天呢。”
周明挠头嘿嘿一笑：“揭人不揭短啊学委大人！”
王石安坐在冰凉的石凳上，看着操场上渐渐散去的人群。有人抱着厚厚的复习资料匆匆走向宿舍，有人三五成群比划着讨论刚才的考题，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疲惫、释然和隐隐期待的特殊气息。
他想起班主任反复叮嘱的“考完别对答案”，却还是没忍住，轻声问：“数学选择题最后一题，你们选的什么？”
话一出口，周明和林晓梅都笑了。
“看吧，我就说石头肯定憋不住！”周明得意地挑眉，“我选的b，晓梅说她选的d。不过对错都无所谓啦，反正交卷了！”
林晓梅从书包侧袋取出一个细心扎好的透明袋子，里面是三个洗得发亮的红苹果：“中午特意去校门口买的。吃个苹果，平平安安，明天继续加油。”
她将苹果分给两人。王石安接过还带着微凉水汽的果子，咬下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漫开，微妙地抚平了心底残留的焦躁。
“明天早上老时间老地方？”周明啃着苹果提议，“把理综和英语的重点再捋一遍？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好，”林晓梅点头，“我整理了化学易错方程式清单，可以一起看。”
王石安笑着应下。他想起这一周来许多细微的时刻：早晨六点半空教室里并排亮起的台灯；草稿纸上被反复修改的受力分析图；课间十分钟挤在走廊角落的快速讨论；还有那个总被林晓梅悄悄塞到他桌肚的暖手宝，和她带来的、总是恰到好处分给三人的姜茶。这些碎片像冬日的阳光，把这段紧绷的备考时光烘得暖融融的。
天色渐暗，路灯次第亮起，将三人的影子长长投在地上。
周明精准地将苹果核抛进几步外的垃圾桶，拍拍手起身：“吃饭吃饭！食堂走起！今天得早点睡，养足精神决战明天！”
“考完试我妈说要做红烧肉等我回家！”他继续咋咋呼呼地说着，一边把复习资料塞回书包。
林晓梅背好书包，看向王石安：“走吧，去晚了红烧肉就真没了。”
王石安点头，和周明、林晓梅并肩走向食堂。吃了两年的食堂饭菜，在这个特别的傍晚，竟然也让人觉得格外温暖可口。
饭后，王石安和周明一起走回宿舍楼。林晓梅在岔路口朝他们挥挥手，转身走向女生宿舍区。
“安哥，我跟你说…”周明还在兴奋地复盘着考试细节。
王石安手里拿着那个没吃完的苹果，慢慢走着。夕阳的余晖完全褪去，夜空呈现出深邃的蓝黑色。苹果光滑的表皮在路灯下泛着微光，让他想起这一周来的点点滴滴。
清晨六点半教室的灯光，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课间十分钟争分夺秒的讨论，晚自习结束后结伴回宿舍的夜路，还有那杯总是恰到好处递到他手中的、驱散了寒意的姜茶。
回到宿舍，舍友们正围在一起热烈讨论考题，有人懊恼某道题目的失误，有人庆幸复习到了重点。王石安将书包放在书桌上，小心取出那张林晓梅手写的“考场注意事项”，纸条角落那个咧嘴笑的小人依然清晰。他轻轻将纸条夹进常用的物理课本里，心中涌动着一种平静的期待——不仅期待考试成绩，更期待与伙伴们一起分享这段共同努力后的成果。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柔和地洒在摊开的书页上。王石安躺在床上，没有像往常那样在脑中复盘题目，而是想起林晓梅说的“好好睡一觉”。他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无论结果如何，这段与伙伴们并肩奋斗的日子，本身已是最好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