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哧——！”
绿皮火车带着一身岁月的风尘，终于在这巨大的汽笛与制动声中，缓缓停靠在了长春站的月台上。车门一开，如同开闸泄洪，裹着各色棉袄、提着大包小卷的人流汹涌而出，瞬间将陈锋和大刘裹挟其中。
“哥，这儿……这儿人也太多了！”大刘死死捂着胸前藏钱的内兜，紧张地东张西望，他那壮实的身板在人潮里也被挤得晃来晃去。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味、汗味、廉价烟草味和各种食物的复杂气味，嘈杂的东北口音、各地方言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们的耳膜。
陈锋却如礁石般稳定，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混乱的站台，眼神里没有半分初来乍到的茫然，只有一种近乎狩猎般的专注。“别东张西望，跟着我。”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让慌乱的大刘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两人随着人流挤出车站，眼前的景象让大刘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车站广场上，人群比站台里更密集，接站的、拉活的、兜售地图和煮鸡蛋的小贩，喧闹得像个巨大的蜂巢。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广场边缘，甚至一些街角，三三两两的人并不急于赶路，他们或蹲或站，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过往行人，脚边随意放着用麻袋或旧报纸包裹的东西，偶尔有人凑近，低声交谈几句，随即要么快速分开，要么默契地转移到更隐蔽的角落。
“哥，那些……就是？”大刘压低声音，嗓子有些发干。他甚至看到一个穿着旧军大衣的男人，掀开怀里棉袄的一角，露出一片翠绿油亮的叶片，阳光下，那叶片仿佛在发光。
“嗯，冰山一角。”陈锋微微点头，目光掠过那些零散的交易者，并未停留。他知道，这些只是最外围的小虾米，真正的大鱼和极品货色，藏在更深、更隐蔽的水下。“这里水浑，找‘雷爷’。”
“雷爷？”大刘一脸茫然。
“本地玩花的‘佛爷’，手上有最好的‘和尚头’和‘黄技师’苗子，路子野，但也最讲规矩。”陈锋言简意赅地解释，这是他前世在监狱里，从一个长春来的老倒爷口中听到的秘辛。他不再耽搁，领着大刘，看似随意，实则目标明确地朝着记忆中的一个方向走去——那是前世听说的，雷爷一个不太起眼的“联络点”，一家藏在胡同深处的、兼卖茶水的老旧信托商店。
穿过几条喧嚣的马路，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胡同，trust Shop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挂着。店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旧家具和尘埃的味道，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蓝色涤卡中山装的老头正趴在玻璃柜台后打着盹，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放着京剧。
陈锋走到柜台前，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台面。
老头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买啥？卖啥？”
陈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说道：“大爷，麻烦传个话，南边来的朋友，想拜拜‘雷爷’的佛，上柱‘和尚头’的香。”
老头打盹的神情瞬间消失，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上下仔细打量了陈锋一番，特别是注意到陈锋虽然穿着普通，但眼神沉稳，气度不凡，身边跟着的大刘也是一脸精悍。他慢悠悠地坐直身体，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雷爷的香火旺，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你有啥诚心？”
“诚心足够。”陈锋不动声色，语气却带着十足的底气，“听说雷爷前段时间刚走了一批‘春城的短叶’，我们赶晚了，这次就想请两尊品相好的‘小佛’回去，日夜供奉。”
老头眼神微微一凝。“春城的短叶”是上个月一次小圈子里才知晓的快速交易，这年轻人居然知道？他沉吟了片刻，朝里屋努了努嘴：“进去，右边第一个门，找‘刚子’。”
“多谢。”陈锋点点头，不再多言，给大刘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昏暗的里间。
推开右边那扇虚掩的木门，里面烟雾缭绕，一个穿着皮夹克、剃着板寸、脖颈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壮硕青年正跷着脚坐在一张破沙发上，和另外两个同样看起来不好惹的青年打着扑克。见陈锋两人进来，刚子把牌一扔，眯着眼睛，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扫了过来。
“干啥的？”刚子的声音带着一股痞气。
“刚子哥是吧？信托店的大爷让我们来的，想通过您，拜见雷爷，求购点好花苗。”陈锋不卑不亢地说道。
“想见雷爷？”刚子嗤笑一声，站起身，他比陈锋还高出少许，带着一股压迫感走近，“每天想见雷爷的人能从这儿排到火车站，你算老几？空口白牙就想往上凑？”
他旁边的一个青年也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雷子’（警察）派来的钩子？”
大刘紧张得肌肉绷紧，下意识地往前半步，想挡在陈锋前面。陈锋却伸手轻轻拦住了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迎着刚子挑衅的目光，平静地开口：“我们是诚心来做生意的，不是来结仇的。规矩我们懂，只是听说雷爷手眼通天，我们这笔生意，小了怕入不了雷爷的眼。”
“哟嗬？口气不小！”刚子来了点兴趣，但也仅此而已，他皮笑肉不笑地指着墙角放着的一盆叶片有些发蔫、品相普通的君子兰，“懂行吗？不懂就滚蛋，别浪费老子时间。想见雷爷，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显然，这是一道必须过的考题。通不过，他们连雷爷的面都见不到，就会被直接轰出去，在这偌大的长春，再想找到顶级渠道将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