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气氛比林羡予预想的要正常，甚至算得上温和。
靳父依旧话少，用餐姿态优雅却自带不容忽视的威压，只在偶尔问及靳沉舟公司事务时才简短开口。
秦女士气质清冷如故，却会在林羡予埋头苦吃时，用公筷为他夹上两筷子远处的菜，语气平和：“多吃点。”
最活跃的是靳老爷子，乐呵呵地一会儿吐槽儿子“在家还板着脸”。
一会儿又夸林羡予“比沉舟那臭小子看着顺眼多了”。
林羡予全程神经紧绷，努力扮演乖巧懂事礼貌的晚辈。
内心疯狂刷屏：
【食不言寝不语！微笑！咀嚼不能出声！筷子不能插饭碗里！】
【靳沉舟他爸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我脸上有饭粒吗？还是我吃相太豪迈了？】
【老爷子您别夸了，再夸下去，您儿子那眼神都快把我冻成哈尔滨冰雕了！】
他面上维持得体微笑，小口吃饭，认真“听讲”，回答老爷子问题时声音自动调低八度，乖巧得能拿满分。
靳沉舟将他这副怂包样尽收眼底，只觉得好笑又可爱。
能在酒店走廊给他灌药、碰瓷叫他老公的小骗子，到了他家，倒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猫，乖得不得了。
这种反差，莫名取悦了他。
饭后，佣人撤下餐具，奉上清茶。
林羡予刚悄悄舒了口气，以为考验结束，靳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羡予小子，来，陪爷爷再杀两盘！”
林羡予：“！！！”
【还来？！爷爷您是对我的棋艺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单纯想找点乐子？】
【上次被您杀得片甲不留、怀疑人生的惨痛经历您老忘了吗？】
他心里哀嚎，脸上却挤出乖巧笑容：“好的，爷爷。”
靳沉舟看着他瞬间垮掉的小脸，唇角微勾，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陪爷爷玩会儿，我和爸去书房谈点事。”
林羡予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里写满了“别丢下我一个人面对大魔王”的求救信号。
靳沉舟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与靳父一同起身，走向二楼书房。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心如死灰的林羡予、摩拳擦掌的老爷子和一旁安静品茶，仿佛置身事外的秦女士。
……
书房内，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外界。
靳父在书桌后坐下，并未立刻开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先落在靳沉舟嘴角那抹已淡化的青紫上。
“身手没退步。”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靳沉舟身姿挺拔：“爸，您叫我来，不是为了检验身手吧。”
靳父从抽屉中取出一个丝绒盒子，推至桌沿。
这盒子与秦女士送林羡予的那个极为相似，只是更显古旧。
“打开。”
靳沉舟依言打开，里面躺着一块翡翠平安扣，水色极品，与他母亲送出那块不相上下，但色泽更为沉静温润，蕴着岁月痕迹。
“这是……”
“你母亲的。”靳父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怀念，
“当年，普济大师赠予两块安魂扣，一阴一阳，相辅相成。这一块，她佩戴多年。”
靳沉舟心猛地一沉。
“普济大师？”那位早已圆寂的得道高僧，与他母亲的渊源，家中向来讳莫如深。
“嗯。”靳父目光深远，“大师曾为你批命，说你有一段奇缘。你的命定之人，与你母亲一样，皆非凡俗，来自……不可言说之地。”
不可言说之地！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与林羡予心声中的“穿书”瞬间重合！
靳父看着他骤变的脸色，继续道：“你母亲的情况，你知晓一些。”
“大师言，你的姻缘对象亦是如此。魂魄初临此界，与天地法则或有排斥，需灵物安魂定魄，方能扎根稳固。”
他指尖轻点盒中平安扣。“这两块安魂扣，内蕴佛法，可安魂定神，稳固存在。”
“你母亲佩戴其一多年，如今将另一块赠予那孩子，其意你当明白。”
巨大的震撼与冰冷的现实感交织着爬上靳沉舟的脊背。
母亲她……竟然也是？！
所以林羡予那些关于“剧情”、“系统”的嘀咕，他这诡异的读心能力，小骗子偶尔流露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认知……一切都有了最荒诞却合理的解释！
他的小骗子，真的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那所谓的“穿书”，竟是字面意义上的真实！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猛地攫住他。
他的母亲，他的羡予，都曾背负着这样的秘密，在陌生的世界里踽踽独行。
“爸，”他声音发紧，“妈和羡予……”
靳父抬手打断：“具体际遇，她们自有缘法。”
“你母亲让你知晓此事，是让你明白渊源，懂得如何护他周全。”
靳沉舟紧握住那块属于母亲的平安扣，冰凉的玉石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令人安定的气息。
他重重点头：“我明白。我会护好他，无论他来自何方。”
……
楼下客厅，林羡予正在经历单方面的“棋局屠杀”。
“将军！”老爷子落子，笑容满面。
林羡予看着再次被将死的“帅”，内心泪流满面。
【救命！第三盘了！连跪三盘！】
【爷爷您这棋艺是阿尔法狗亲传的吗？！】
【靳沉舟你怎么还不下来！老子底裤都要输光了！】
他哭丧着脸：“爷爷，您太厉害了，我下不过您……”
老爷子得意地捋须：“年轻人，要沉住气！再来一盘，爷爷教你几手！”
林羡予：“……” 【我真的会谢！】
恰在此时，救星降临。
靳沉舟与靳父从楼上下来。
林羡予眼睛瞬间亮了，几乎要扑过去。
靳沉舟眼底含笑，自然地上前揽住他的肩，对老爷子道：“爷爷，时间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老爷子虽意犹未尽，也只好摆手：“行吧，下次再来陪爷爷下棋啊，羡予小子！”
林羡予如蒙大赦，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下次一定找借口溜掉！】
秦女士也站起身，目光平静看向林羡予：“路上小心。”
林羡予乖巧应道：“好的，妈妈。” 称呼比之前顺口了些。
秦女士几不可查地颔首。
管家陈伯适时上前，双手捧上一个厚重的紫檀木匣，恭敬道：“林先生，这是老爷子、先生和夫人给您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林羡予一愣：“给、给我的？”
他无措地看向靳沉舟，又望向几位长辈。
靳老爷子笑眯眯：“拿着，小子，一家人别客气。”
靳父微微点头。
秦女士轻声道：“收下吧。”
靳沉舟拍拍他的背：“爷爷和爸妈的心意，收着。”
林羡予晕乎乎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匣子，手臂一沉。
【卧槽！什么东西这么重？！】
“谢、谢谢爷爷，谢谢爸，谢谢妈。”他抱着匣子，像抱了个滚烫的金山。
……
离开老宅，坐进车里，林羡予才彻底松懈，长吁一口气，将宝贝匣子放在腿上。
“累死我了……”他瘫在副驾，感觉灵魂出窍。
靳沉舟侧目，看了眼匣子和他空荡荡的脖颈，语气听不出情绪：“棋下得不开心？”
“开心？！”林羡予瞬间炸毛，“那是屠杀！是虐菜！”
他随即想起什么，注意力回到腿上，“这匣子里到底是什么？”
好奇心驱使下，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匣盖。
下一刻，他倒吸一口凉气。
匣内最上层是几本深红封皮的不动产权证书，他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地址是市中心顶级豪宅。
下面整齐码放着数张漆黑锃亮的银行卡，几份股权转让协议，以及一把造型炫酷的车钥匙。
【我……的天！】
【房产证？黑卡？股权？车钥匙？】
【靳家的见面礼……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的吗？！】
【这匣子的重量，原来是知识和金钱的重量？！】
他手都有些抖，下意识想把匣子推回去：“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靳沉舟按住他的手，语气淡然：“给你的，就是你的。” 他顿了顿，“我的副卡，你似乎也从不用。”
林羡予看着眼前这摞能砸晕人的“心意”，再瞅瞅靳沉舟那副“这点小东西不值一提”的表情，忽然觉得……
【傍上超级大款的感觉……好像确实不赖？】
【不对！老子靠的是人格魅力！人格魅力！】
他咽了口口水，把匣子紧紧搂在怀里，嘴角疯狂上扬，眼睛亮得像星星：“那……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啦？”
靳沉舟被他这小财迷的模样逗笑，揉了揉他头发：“嗯，收好。”
车子汇入夜色，林羡予抱着沉甸甸的“安全感”，心里美得冒泡，只觉得今晚所有“磨难”都值回票价！
【见家长好像也不可怕嘛！还附赠巨额财富！】
【靳沉舟的家人，真是太好了！（给钱尤其大方！）】
靳沉舟听着他雀跃的心声，目视前方道路，眼神却深邃如渊。
无论未来还有何种“剧情”或“系统”兴风作浪，他都会牢牢护住怀里这个抱着钱匣子傻乐的小傻子。
他脚下微动，车速悄然提升。
林羡予从暴富的喜悦中回神，感受到加速，疑惑看他：“又开这么快？”
靳沉舟侧首，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什么，”他语气轻松，“只是想快点回家。”
“好好‘验收’一下，我们家新晋小富翁的……‘锻炼’成果。”
林羡予被他看得耳根微热，习惯性回嘴：“谁怕谁！回去就让你见识见识！”
手下意识将怀里的匣子搂得更紧。
然而，就在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匣子光滑的木质表面时，一股转瞬即逝的悸动感，毫无预兆地掠过心口。
【嗯？】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锁骨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