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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意既下,苏晚晚不再犹豫。
她支撑着依旧虚弱的身体,缓缓挪至雪髓池边缘。越是靠近,那股精纯至极的寒意便越是沁入骨髓,连她初步稳固的神魂都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冰冷。池水表面氤氲的乳白色寒雾,此刻看来不再仅仅是滋养之物,更蕴含着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可怕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息在出口的瞬间便化作了细密的冰晶。她先是用指尖轻轻触碰池水。
“嘶——”
一股钻心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而上,整条手臂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经脉传来细微的刺痛。这还仅仅是触碰。
若是全身浸入……
风险巨大。她现在的状态,好比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稍有不慎,这雪髓池就不是滋养的温床,而是催命的寒狱。
但她没有退路。外界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缓慢的恢复速度,无异于坐以待毙。
她回想起《石魄经》下卷中一段晦涩的记载:“……至寒之中,蕴生阳和。物极必反,否极泰来。魄承其极,神御其反,可得一线造化……”
意思是,极致的寒冰之中,反而可能孕育着一丝阳和的生机。承受住这极致寒意的考验,以神魂驾驭其反冲之力,或许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机缘。
“我的神核已被《石魄》奥义初步锻造,更能承受冲击。又有《灵龟守神术》护持心神……未必没有一搏之力!”苏晚晚眼神一厉。
她不再迟疑,运转起初步融合的《龟守金石诀》,将识海中那闪烁着晶芒的神核催动到极致,一层淡淡的、混合着乌金与暗红光泽的光晕笼罩住她周身。同时,《灵龟守神术》化作最内敛的守御意志,沉入心神最深处,如同灵龟蛰伏,不为外物所动。
做好准备后,她咬紧牙关,扶着池边冰冷的岩石,一点点将身体沉入那乳白色的池水之中。
“咔嚓……咔嚓……”
在她身体接触池水的刹那,刺耳的冻结声响起!她体表那层由功法形成的护体光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乳白色的冰壳!可怕的寒意无视了光晕的防御,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穿透皮肤、肌肉、骨骼,直接刺向她的五脏六腑和识海深处!
“呃——!”
比之前承受封印反噬时更加纯粹、更加极致的冰冷痛苦,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她的思维仿佛都被冻结,血液停止流动,心脏跳动变得微不可闻。识海中,刚刚稳固一些的神核剧烈震颤,那些晶芒覆盖的区域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而尚未被晶芒覆盖的裂痕,更是有再次扩大的趋势!
《龟守金石诀》疯狂运转,试图引导、炼化这恐怖的寒性能量,但涌入的速度太快、太猛,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要将她这叶小舟彻底冲垮、淹没。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同化,变成这雪髓池的一部分,变成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冻结的临界点,沉入心神最底层的《灵龟守神术》发挥了作用。那龟守的意志,如同定海神针,牢牢守住了她最后一丝清明,让她没有在无尽的冰冷中彻底迷失。
也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挣扎中,她敏锐地感知到,在这极致寒意的核心深处,确实如《石魄经》所记载,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阳和”之气!
这丝气息,温暖、蓬勃,蕴含着最本源的生机,与周围的极致寒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异地共生共存。
“找到它!抓住它!”
求生的本能与坚韧的意志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不再试图去对抗、炼化全部的寒意,而是将所有的魂力集中起来,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循着那丝微弱的“阳和”之气,向池底更深处探去!
身体依旧被冰封,痛苦依旧存在,但她的神念,却在《灵龟守神术》的护持下,穿透了层层乳白色的寒性能量,不断下潜。
一尺,两尺……
池水比她想象的更深,也更冷。越往下,那乳白色越发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胶状,寒意呈几何倍数增长。她的神念都感到了一种要被冻结的滞涩。
但她没有放弃,那丝“阳和”之气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她。
终于,在下潜了约莫三丈之后,她的神念“触碰”到了池底。
池底并非岩石,而是一整块巨大无比、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乳白色光晕流动的万年玄冰!而那丝精纯的“阳和”之气,正是从这块玄冰的核心位置散发出来的!
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在这块巨大玄冰的内部,她隐约“看”到了一抹影子!那影子模糊不清,似乎是人形,又似乎是什么异兽的形态,被永恒地冰封在这玄冰的最核心处,散发着古老、苍凉而又无比强大的气息!
这雪莲洞,这雪髓池,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然而,此刻的她,根本没有余力去探究这影子的来历。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丝从玄冰核心散逸出的“阳和”之气上。
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神念,如同采摘悬崖上的雪莲,一点点地靠近,然后,尝试着将其牵引出一丝!
过程极其艰难。那“阳和”之气虽与寒意共生,却似乎受到玄冰本身的束缚,极难引动。她耗费了大量的魂力,才终于成功地将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温暖气流,引出了玄冰,顺着她的神念,逆流而上!
当这一丝“阳和”之气融入她被冰封的身体和识海的刹那——
奇迹发生了!
如同久旱逢甘霖,如同黑暗中投入了火种!
那极致的温暖生机所过之处,冻结的血液开始重新流动,僵硬的经脉恢复了柔软,濒临崩溃的神核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活力,那些晶芒覆盖的区域光芒大放,而尚未覆盖的裂痕,其边缘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晶芒!
更重要的是,这一丝“阳和”之气,似乎引动了蛰伏在她灵魂深处的“梅魄”本源!眉心处的“梅花烙”骤然亮起灼热的光芒,一股更加磅礴的生机之力爆发开来,与那丝“阳和”之气交融,共同对抗着外界的极致寒意!
冰与火的交织在她体内上演。
极寒在不断侵蚀,试图将她彻底冻结;而源自玄冰核心的“阳和”与她自身的“梅魄”生机,则在不断修复、滋养、强化着她的肉身与灵魂。
这是一个无比痛苦,却又蕴含着巨大造化的过程。
她的身体在池水中微微颤抖,体表的冰壳时而加厚,时而出现细微的融化迹象。脸色在苍白与绯红之间不断变换。气息也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微弱如游丝,时而陡然强盛一瞬。
守在洞口的谷桑感受到了洞内能量极其剧烈的波动,那乳白色的寒雾如同沸腾般翻滚不休。她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却又不敢贸然闯入,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池底那块巨大玄冰中的影子,在苏晚晚引动那丝“阳和”之气后,似乎极其微弱地动弹了一下,又或许只是光线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池水的剧烈波动渐渐平息下来。
苏晚晚体表的冰壳“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化作精纯的能量融入池水。她依旧闭目浸泡在池中,但脸色却恢复了一种温润的白皙,不再是死寂的苍白。呼吸平稳悠长,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周身散发的气息,赫然已经稳定在了“定神”境后期,并且隐隐触摸到了“出识”境的门槛!武道修为也借助这冰火交淬,一举恢复并稳固在了先天初期!
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深处仿佛有冰晶与火焰交织的幻影流转。
感受着体内虽然距离巅峰尚远,却已然脱胎换骨般的力量,以及识海中那几乎大半裂痕都被晶芒覆盖、稳固程度远超从前的神核,苏晚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险,冒对了!
然而,当她回想起池底那块玄冰以及其中的影子时,心中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这墨尔多神山,这雪莲洞,隐藏的秘密,恐怕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邃。
而此刻,洞外隐约传来的、谷桑与某种存在对峙的紧张气息,提醒着她,现实的危机,已迫在眉睫。
她从雪髓池中站起身,水流顺着她湿透的衣袍滑落,却不再带来刺骨的寒意,反而有种如臂指使的亲和感。
是时候,出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