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小的红本本,“啪”地一下烙在了刘主任那根即将绷断的理智神经上。
他的瞳孔瞬间缩小。
福利房……
内部认购指标?!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怦怦怦”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那个宝贝儿子和他那个未来儿媳妇虽然不知道那红本本是啥,但光看刘主任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知道这玩意儿的威力绝对比那台彩电还大!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贪婪和狂热。
“晏……晏老板……”
刘主任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死死掐住了,发出的声音干涩又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音。
“你……你这……这礼,太重了……我……我不能……”
“唉,刘主任,您这话就见外了。”晏明洲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真诚笑容,他上前一步,亲热地拍了拍刘主任的肩膀,那动作自然得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弟兄。
“我说了,我这人就喜欢交朋友。”
“咱们市里谁不知道您刘主任为人正直,两袖清风?我送您这些哪里是求您办事?”
“我这是……敬佩您的人品,想跟您交个朋友而已!”
刘主任感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刷刷地就下来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和煦的年轻人,心里却像是掀起了十二级的台风。
妖孽!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妖孽!
他活了五十多年,在机关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自认也是个人精,可见过的人里就没一个能跟眼前这个年轻人相提并论的!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被钓上岸的鱼,对方的钩子已经死死地扎进了他的喉咙,他越是挣扎,那钩子就扎得越深!
“爸!”
就在他天人交战,快要窒息的时候,他那个宝贝儿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看着自己老爹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急得是抓耳挠腮。
他猛地一咬牙,端起桌上的酒杯,站起身,满脸堆笑地就走到了晏明洲面前。
“晏……晏叔!不对!晏哥!”
“我叫刘斌!我……我敬您一杯!”
“我跟小莉早就听过您的大名了!您就是我们年轻人的偶像啊!”
他这声“晏哥”叫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他未来那个叫小莉的媳妇儿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端着杯汽水羞答答地喊了一声:“晏哥好。”
晏明洲心里乐开了花。
好嘛,这还没怎么着呢,辈分都先论上了。
他笑着端起酒杯,跟刘斌碰了一下。
“刘斌兄弟,客气了。”
刘斌看他喝了酒,胆子更大了,他转头看向自己老爹,那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爸!您看晏哥多够意思!咱们可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啊!”
刘主任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看了看旁边那个眼神里写满了“你要是不收下我就不嫁了”的未来儿媳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台崭新的彩色电视机上。
他心里那道最后的防线,“轰”的一声,彻底崩塌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样瘫坐在了椅子上。
“唉……”
他摆了摆手,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认命。
“晏老板……你这个朋友,我……我交了。”
从八方楼出来坐进那辆轿车里。
陈默看着自家老板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感觉自己的膝盖都有些发软。
他今天晚上算是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太吓人了。
“老板,”他由衷地,发自肺腑地感慨了一句,“您……您不去搞情报工作,真是屈才了。”
晏明洲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你小子,最近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心情不错,靠在后座上,在脑海里跟系统闲聊。
“系统,你说,我这算不算行贿?”
【宿主,根据您刚才的行为模式和语言逻辑分析,您这不叫行贿。】系统的声音一本正经,【您这叫……精准扶贫。】
晏明洲:“……”
行吧,你这个人工智能,现在是越来越懂幽默了。
【叮!检测到安平县信用社主任马东强,出现剧烈的情绪波动,贪婪与恐惧!】
这时,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晏明洲的眉毛挑了一下。
-
安平县信用社主任办公室。
马东强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对着桌上那本厚厚的账簿嘿嘿地傻笑。
那五十万的巨款,就像是五十万个小妖精,天天在他眼前晃悠,把他心里那点贪念给勾得是火烧火燎的。
一开始他还只是想跟着王卓喝点汤,黑个一两千块钱就满足了。
可现在……
他看着账上那诱人的数字,感觉自己的胆子也跟着肥了起来。
“妈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猛地一拍桌子,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他晏明洲那么有钱还在乎这点小钱?老子就再拿他个万儿八千的,神不知鬼不觉,他能把我怎么样?!”
他正盘算着怎么把这笔钱给弄出来,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砰”的一声给撞开了。
是他那个心腹柜员小王。
小王一脸的煞白,手里捏着一张电报,跟见了鬼似的。
“主……主任!不……不好了!”
“慌什么!死了爹了?!”马东强正在兴头上,被打断了很不爽。
“是……是市里!市里建委的刘主任亲自发来的加急电报!”小王把那张电报纸递了过去,声音都带了点哭腔。
“说……说要紧急调用我们信用社账上一笔……五十万的资金!作为……作为城东家属楼项目的……启动保证金!”
“你说什么?!”
马东强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用大锤给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一把抢过电报,看着上面那个盖着市建委鲜红大印的公章,和他那熟悉的,根本不可能作假的签名,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五十万!
紧急调用?!
这他娘的怎么可能?!
那笔钱不是那个玩具厂的贷款吗?!
怎么会跟市里建委扯上关系?!
他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坑里!
“不行!不行!”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办公室里来回乱撞,“这钱不能动!这钱是玩具厂的!”
他抓起电话就想给市里的王卓打过去求救。
可他刚拿起话筒,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他突然想起来。
王卓……好像只是个商场的总经理?
而对方……
是市建委的一把手!
是管着全市所有工程项目的大领导!
他得罪一个商场总经理,顶多是以后没了好烟好酒。
可他要是敢得罪这位刘主任……
他毫不怀疑对方明天就能让他这个信用社主任的位子从地球上消失!
“叮铃铃——”
就在他天人交战快要疯了的时候,桌上的另一部红色电话机刺耳地响了起来。
那是县政府的专线。
他手一抖,哆哆嗦嗦地接了起来。
“喂?”
“我是顾岩。”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却又充满了威严的声音。
“马主任,市里建委的电报收到了吧?”
“收……收到了,顾……顾县长。”
“嗯。”顾岩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这是市里的重点工程,县里必须全力配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马上把这笔钱给我一分不少地转到市建委的指定账户上去。”
“要是出了半点纰漏……”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后果自负。”
“啪。”
电话被挂断了。
马东强握着话筒,呆呆地站在那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完了。
彻底完了。
他被夹在了中间,进退两难。
给钱?
他之前黑掉的那两千块钱,还有他正准备下手的万儿八千,立马就得暴露!
不给钱?
他得罪的就是市里和县里两尊大佛!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两块巨大的磨盘夹在中间的蚂蚁,无论怎么选,下场都是没有好果子吃。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那台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走针声,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不知疲倦地敲击在他那脆弱的神经上。
“主……主任……”
心腹柜员小王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
“咱们……咱们现在……到底该咋办啊?”
咋办?
马东强也想知道咋办。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无数只没头苍蝇在疯狂地乱撞,撞得他头晕眼花,恶心想吐。
前一秒他还在天堂,美滋滋地盘算着怎么把那五十万的巨款神不知鬼不觉地啃下一块肥肉来。
后一秒,他就直接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还是那种永世不得超生的。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叮铃铃——”
桌上那部黑色的电话机又一次刺耳地响了起来,像是催命符。
马东强浑身一激灵,差点没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现在听到电话铃响就哆嗦。
“主……主任,接……接吗?”小王吓得脸都白了。
“接!”马东强猛地一咬牙,“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想来催老子的命!”
他一把抢过电话,扯着嗓子就吼了一声:“喂!谁?!”
“老马啊,是我,王卓。”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让他此刻无比痛恨的声音。
王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我听说市建委和县里都给你打电话了?怎么回事?那笔钱……”
“王卓!”马东强一听到这个名字,那股子被逼到绝路上的怨气和怒火瞬间就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你他娘的还有脸给老子打电话?!”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你不是说那个姓晏的小子没背景吗?!你不是说他就是个外来的泥腿子吗?!”
“现在呢?!人家一句话就能让市建委的主任亲自发电报!就能让顾县长亲自打电话来给老子施压!”
“你管这个叫没背景?!”
“王卓!我操你姥姥!你这次可把老子给害死了!”
电话那头的王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给骂懵了。
“老……老马,你……你先别激动,到底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马东强发出一阵病态的狂笑,“市建委要紧急调用那五十万当保证金!县里也下了死命令,让我必须马上转账!一分钱都不能少!”
“你说出什么事了?!”
王卓听完也是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子不祥的预感瞬间就涌了上来。
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地安慰道:“老马,你先别慌!这事有蹊……有蹊跷!那笔钱明明是玩具厂的贷款,怎么会变成市建委的保证金?这不合规矩!”
“你跟老子说规矩?”马东强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现在是人家跟老子说规矩!人家说这钱是他们的,那就是他们的!老子有证据吗?老子敢说个不字吗?!”
“王卓,我把话给你撂这儿!”马东强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阴冷,“这事是你挑的头!当初那两千块钱你拿了一千五!现在出了事你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那么容易!”
“今天下午五点之前!你必须把那一千五百块钱,还有……还有你答应我的好处,一分不少地给老子送过来!不然……”
他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子就把咱们俩的事全都给你捅出去!”
“咱们……鱼死网破!”
“啪!”
他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他那粗重如牛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