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局和食品厂家属院的槐树下,分别围着不少人。
布告栏上贴着张大红纸,上面是刘光鸿拟定的“知青返城调配办法”,墨迹还带着点湿意。
最显眼的是那行加粗的字:“五星机械工坊拟招工人300名,优先从厂里下乡知青孩子中选拔,按评分高低排序。”
“评分,有什么评法?”有人指着红纸念叨。
“下乡年限一年加2分,高中文凭加5分,父母有劳模奖状加3分……哎,还说女知青同分数优先?”
人群顿时炸开锅。有人拍大腿:“我家那孩子下乡五年,高中文凭,我前年还拿过先进工作者,这分肯定够!”
也有工人唉声叹气:“我家小子才下乡一年,初中都没毕业,怕是没指望,都怪那臭小子不争气。”
不少人正吵着,刘光鸿骑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过来,车后座绑着个铁皮箱子。
“都让让,都让让!”他拨开人群,把铁皮箱往槐树下一放,让秘书安排人排队。
“要报名的,先填登记表,把姓名、性别、下乡年限、学历、父母荣誉都写上,我让厂里的会计帮忙统计。”
汽车局的王干事挤过来,手里捏着张纸条:“局长,我家闺女在北大荒待六年,高中文凭,我那‘三八红旗手’的奖状算不算?”
“算!”刘光鸿打开铁皮箱,拿出一沓登记表。
“只要是单位发的正式奖状,不管是劳模还是先进,都算数,不过得拿原件来核对,可不能瞎写,最后查到或被人举报不属实,你们可是要丢工作。”
他这话像颗定心丸,人群里的议论声小些,有人回家取奖状,有人凑到登记表前琢磨怎么填,还有人围着刘光鸿打听:“厂长,这刘家庄的工坊到底咋样,别是换个地方下乡吧?”
“那能一样吗?”刘光鸿笑着说,“工坊是工厂,进厂当工人,拿工资,管吃住,干得好还能分房。比在乡下免费种地强十倍,还可以自由回家,不过要看家里具体排班!”
在食品厂的会计室里,三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堆满登记表和奖状。
罗芸手指在算盘上噼啪响:“李小红,下乡六年12分,高中5分,母亲是劳模3分,合计20分。”
旁边的赵会计核对着奖状,忽然“咦”一声:“厂长,这张‘车间积极分子’的奖状是今年的,算数不?”
“算数。”刘光鸿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只要是单位正式表彰的,哪怕是‘卫生标兵’都算,一分不嫌少,都是给自己孩子赚的荣誉分。”
正说着,门被“砰”地推开,吴杰的媳妇闯进来,手里举着张皱巴巴的纸:“我家老吴在附近公社修农机也算下乡吧,他修三年拖拉机,咋不算年限?”
刘光鸿看着那张公社开的证明,嘴角抽了抽:“嫂子,下乡知青指的是插队落户的,修农机算工作调动,不算下乡年限。这规矩上写着呢。”
“我不管规矩,他在公社吃的苦不比知青少,凭啥不算,厂长你是不是故意刁难我们家?”
罗芸刚想站起来理论,被刘光鸿按住。
他指着登记表上的一行字:“嫂子您看,这‘特殊技能’栏,吴大哥会修拖拉机,这算技术,能加5分。虽然不算下乡年限,但有这5分,说不定也能选上。”
吴媳妇愣了愣,看着那行字,气消了大半:“真……真能加5分?”
“当然。”刘光鸿笑着说,“工坊正缺会修机器的,吴大哥这手艺,到那边肯定受重用。”
这事传开后,不少有特殊技能的知青家属都来,有人会修收音机,有人会打铁,还有个姑娘会针灸,都在“特殊技能”栏里加分,他们乐得合不拢嘴。
但也有钻空子的,有个知青家长更改下乡年限,把两年改成三年,被赵会计一眼看穿,登记表上的墨迹新旧不一样。
刘光鸿没发火,只是把表退回去:“下次别耍小聪明,实打实填,有多少分算多少分,咱这评分公平公正,掺不得假,要是和你不对付,被举报那你就准备丢工作。”
评分结果公示那天,布告栏前非常热闹。
最显眼的是前十名,七个是女知青,打头的是个叫林晓晓的姑娘,总分32分,下乡八年16分,大学文凭10分,父亲是全国劳模6分,硬是把一众男知青甩在了后面。
“一个女娃子凭什么排第一?”有个男知青家属不服气,指着名字嚷嚷,“我儿子下乡七年,高中文凭,就比她少3分,凭啥她在前头?”
“没看见上面写着‘同分数女知青优先’吗?”旁边有人怼他,“人家分数本来就比你高3分,你嚷嚷什么,你是不是歧视妇女,要不要喊妇联过来?”
正吵着,林晓晓挤进来,她昨天特别请假回来考试,如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还沾着泥,梳着两条麻花辫,看着不像能拿第一的样子。
“我……我真的排第一?”她指着自己的名字,眼睛瞪得溜圆,手里还拿着一本《机械原理》。
“千真万确!”刘光鸿笑着说,“林同志,你意向的是机械专业吧,不过没考上大学,工坊正好缺技术员,你好好跟着师傅学,以后能当技术员。”
林晓的脸一下子红透,低下头小声说:“我……我在乡下喂八年猪,怕……怕知识都忘光。”
“喂猪又如何?”刘光鸿打趣道,“喂猪也不错,而且还有养殖工坊。再说,工坊有老师傅带,用心肯定能学会。”
人群里的女知青们都松口气。有个叫王芳的姑娘,下乡五年,初中文凭,本来分数刚够线,就因为是女的优先,乐得拉着林晓晓的手直晃:“太棒了,晓晓,我也能当工人!”
男知青们虽然有点不服气,但看着公示栏上的规矩,也没话说。
还有男知青嘀咕:“女同志下乡更不容易,让她们先回城也应该。”
还有人打起别的主意:“听说明年工坊还要招人,我现在去找师傅学修机器,说不定将来比她们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