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最近的烦恼,不足为外人道。
年近二十四,身处婚嫁“黄金期”,催婚的压力不止来自父母,更蔓延至亲友。
她像个躲避瘟疫的人,除了工作,就是深居简出,毫无都市丽人的多彩生活。
面对那些“热心”,她心底只冷冷评价:皇帝不急,太监急。
天未破晓,刺耳的电话铃声就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母亲王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命令她今晚必须提前下班。
回家“招呼”那位“失踪”近一个月的男人——徐浪。
“晦气!”白冰低骂一声摔了电话,满腔怨念地梳洗打扮,匆匆咽下早餐,逃离了这个越来越像牢笼的“闺屋”。
徐浪也没料到昨晚会接到王莉的电话。
据苏文羽说,他滞留南唐的这半个多月,这位“热情”的妇人几乎隔三差五就打来询问他的下落。
苏文羽探究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醋意,徐浪只得无奈解释与王莉的“清白”,免得她胡思乱想。
驶离908室,车子汇入国道车流。
突然,包里的大哥大刺耳地响起。徐浪靠边停车,接通电话。
“小浪!好消息!”
胡有财的声音透着亢奋。
“郭老板刚来电话,九点整,正式启动对江陵化工厂的收购!”
“这么快?”徐浪微感诧异。
“是啊!我还担心呢,下午韩市长就要在市委会议上抛出商业街计划,怕消息走漏后收购阻力变大…”
“财哥,放心。”
徐浪打断他,“韩叔叔提方案只是第一步,市委投票、细节敲定、选址提上议程…”
“这些都需要时间。我们的窗口期还够。媒体那边呢?”
“嘿!包在我身上!”
胡有财语气笃定,“市里几家报社,都有‘自己人’。干我这行的,总得防着点笔杆子不是?”
徐浪稍稍安心,但最关键的还是收购本身。
化工厂管理层如今像热锅上的蚂蚁,急于变卖资产填补工资窟窿以逃避制裁。
但工厂已是舆论焦点,看热闹的多,真心接盘的少,杯水车薪。
“财哥,稳妥起见,联系吴毅。”
徐浪点出关键,“我们手上有化工厂的财务黑料,加上管理层自乱阵脚,谈判占优。”
“再让吴毅这个前任厂长穿针引线,速度能翻倍!”
“哎呀!我怎么把这尊佛忘了!”
胡有财一拍脑门,“放心,他收了钱,账本在我这儿!敢不配合?哼!”
徐浪无声一笑。
吴毅真正怕的可不是受贿,而是阿牛阿辉的“特殊关照”。
不过这话不必点破,物极必反,一松一弛才是驭人之道。
……
“阿皓,有人找!”
大清早接班打扫楼道的梁皓,对讲机里传来呼叫。
谁会找他?
母亲不会来,梁涛他们在清岩会所,他生活简单,朋友寥寥。
带着疑惑走进大堂,一眼就看见正欣赏巨画《万马奔腾》的徐浪。
“小浪?什么时候回来的?”梁皓惊喜地迎上去。
“皓哥,昨天就想来,被财哥拉去办事耽搁了。”徐浪笑道。
梁皓引他到休息室,倒了杯水,自己却有些局促。
想开口提工作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皮终究不够厚。
徐浪抿了口水,仿佛没看见他的窘迫:
“皓哥,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尽管说!”
梁皓精神一振,搓着手,脸上阴霾一扫而空。
“可能…得委屈你一阵子。”
徐浪观察着他的神色。
见梁皓面色如常,毫不在意“委屈”二字,心中暗赞。
随即从背包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推到梁皓面前:“打开看看。”
梁皓疑惑地拆开,一叠厚厚的百元大钞露了出来,目测上万!
他心头一跳:“小浪,这钱…?”
“首付薪水。事成后,还有另一半。”徐浪语气平静。
沉默。
梁皓盯着那叠钱,像盯着烫手山芋。
几秒后,他默默将钱塞回信封,推了回去:
“帮忙可以。但这钱…太多了。拿着,我心不安。”
这反应在徐浪意料之中。他将信封再次推回,抬手止住梁皓的话头:
“皓哥,听我说完。”
梁皓抬眼,带着执拗的审视。
“我是生意人,”徐浪神色认真,“不做亏本买卖,不搞慈善。”
“我付这个价,不是因为你能力超群,也不是看交情,纯粹是这份工作的价值,值这个价。”
他目光坦荡,“一分钱,一分货。这薪水里,没水分,更没人情债。”
梁皓眉头紧锁:“小浪,要我做什么?杀人?顶罪?”
语气竟异常平静。
这回答让徐浪一愣,随即苦笑:
“皓哥,犯法害人的事,我不会让你碰。真需要干那种脏活,也轮不到你。”
“那…到底是什么?”梁皓彻底困惑了。
九十年代,月薪两千已是高薪。
这上万首付的活儿?
简直天方夜谭!
他混迹社会多年,深知没高学历硬背景,这馅饼砸不到自己头上。
而徐浪的思维,显然还带着未来十年的“通胀”痕迹。
“记得医院里,我跟韩叔叔提过,和财哥在北雍机场外买了块地吧?”
徐浪切入正题,“当时就算准了政府会强征,想通过…‘操作’获利。”
“现在政府果然动手了。昨天我们去了王家村,让村民守口如瓶,咬定这块地信息保密。”
“同时,鼓动他们以污染和噪音为由,跟政府硬扛,把事情闹僵。”
“他们图什么?”
梁皓抓住关键。
“污染,噪音。机场扩建紧挨王家村,飞机废气、轰鸣,毁了他们的水和安宁。”
徐浪解释。
“你们图什么?”
“利。”
徐浪直言不讳,“僵局形成,政府为平息舆论,必然提高征地价。村民越强硬,我们获利空间越大。”
梁皓依旧不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能做什么?”
“我需要你去‘煽风点火’。”
徐浪盯着他的眼睛,“王家村民风淳朴,闹事的火候…还不够旺。”
梁皓心头一沉,本能地抗拒。
脸上挣扎的神色,没逃过徐浪的眼睛。
“放心,”徐浪立刻安抚,“不是让你挑拨离间,更不是制造流血。我要你扮演一个记者!”
他加重语气。
“一个在采访中,向村民渲染政府‘势在必得’的强硬姿态。”
“同时,向政府强调村民‘誓死扞卫家园’的坚定立场的记者!”
“这…不还是变相挑拨?”梁皓哭笑不得。
“错!”徐浪笑了,“这叫‘夸大’!是‘渲染’!”
“记者嘛,就是把小事炒成吸引眼球的大新闻!这叫专业‘炒作’!”
梁皓目光在厚厚的信封和徐浪不容置疑的脸上来回扫视。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好!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这钱…”
他拿起信封,语气郑重。
“我当公款收下。采访器材、临时演员,都要用钱。”
“每一笔开销,我都会记账。我出的力值多少,也算清楚。”
“多了,我退你;少了,我再问你要!”
“成交!”徐浪伸出手,笑容灿烂。
梁皓的手有力地握了上去,带着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