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亮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石头。
一想到外界传言这颗石头至少价值百万,他就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原本这是件好事,但一颗价值百万的石头势必会引来不法之徒的觊觎。
尽管安保力量不断加强,这些天还是抓获了十几个试图明抢暗偷的不法分子,逼得王家村村民不得不轮流看守这颗石头。
即便如此,孟德亮的心依然悬着,生怕哪天醒来,日夜守护的石头就不翼而飞。
他本想向徐浪反映这个问题,但陈尚舒明确表示徐浪目前不在江陵,去了港城。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暂时无法确定,但年前肯定能回来。
正当孟德亮琢磨着是否该按惯例把石头藏进地窖,用十几把大锁牢牢锁死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什么人?”
孟德亮下意识抓起身边的木棍——他听出那是陈尚舒派来的保安的声音。
但很快,他就听到保安惊喜地喊道:
“徐先生,您来了?”
徐先生?
孟德亮一愣,随即猜测:难道是徐浪来了?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显然是刚才那声厉喝惊动了四周严密戒备的保安。
孟德亮原本还心存疑虑,担心有诈,但听到不少人喊着“徐先生”或“老板”,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不过孟德亮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当他看到摘下墨镜的徐浪正和保安们谈笑风生时,才松了口气,连忙打开大门:
“徐老板,您终于来了。”
在徐浪的印象中,尽管孟德亮年过五十,但一向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可今天一见,徐浪差点吓了一跳——孟德亮整个人面目全非,神情颓废,眼眶凹陷,脸颊消瘦,明显瘦了一圈。
看到徐浪难以置信的目光,孟德亮有苦难言,苦笑道:
“徐老板,先进来吧。”
徐浪点点头,走进屋内。
只见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上面用上了锁的玻璃罩罩着——正是他从溪边捡回来的那块石头,一块在他心目中最多值十万的石头。
孟德亮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见安保人员都已返回岗位继续严密监控,这才迅速关上门,接连扣上两条铁链、三把锁。
看着孟德亮这副模样,徐浪突然想到一个词:与世隔绝。
他不自然地问:“孟村长,您多久没出这屋子了?”
“快三天三夜了。”
孟德亮确实有苦难言,指着角落里的两捆棉被和一块木板。
“平时就睡在这里,吃饭也在这里。想呼吸新鲜空气时,就打开那扇窗子。”
徐浪瞥了眼那扇窗,发现里面焊着一层显然是新装的防盗网,哭笑不得:
“孟村长,您这是在过日子,还是在坐牢啊?”
“唉,徐老板,您不知道,现在外面好多人都盯着这块石头,几乎每天都能抓到些小毛贼。”
“这还不算,昨天还发生了一起恶性抢劫事件,应该是市里一个黑帮干的。”
“他们手上有散弹枪,开着五辆面包车过来,车一停就冲进来二十多人,又开枪又威胁的,我昨天差点被吓死。”
孟德亮说着说着冷汗直冒,心有余悸:
“幸好当时锁着门,又是晚上。要是白天或者没锁门,这石头肯定保不住了。”
“谁这么大胆?”
徐浪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小毛贼他可以容忍,但这种持枪明抢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
“后来怎么样了?有人受伤吗?”
“村里有三个人在和那伙人搏斗时受伤了,您手下的保安也有三个中弹,不过都是皮外伤,石头也保住了。”
孟德亮无奈地摇摇头,“这要多谢胡老板,是他带人过来才把那伙人吓跑的。”
“胡老板真厉害,手上也有枪,那些来抢东西的人被打死了几个,见胡老板这边火力太猛,就开车逃跑了。”
“这事没惊动警察吧?”
徐浪最关心这个问题。
现在石头的事情已经举国皆知,如果枪战传出去,肯定要有人背黑锅,这可不是好事。
“放心,轻重我清楚。动枪的事一旦传到警察耳朵里,肯定要立案。”
孟德亮拍着胸脯一字一顿道:
“幸好村里的老人、妇女和孩子都搬到安全区了,剩下的都是王家村的青壮年。”
“他们知道轻重,我也反复交代过,相信这件事不会传出去。”
“那就好。”
徐浪暗暗松了口气,开始围着石头打量起来。
“孟村长,雨林药业的方忠怡真的出价六十三万买这块石头?”
“对,但我总觉得方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似乎对石头本身并不感兴趣。”
“来了之后只是报了个价,说如果愿意出售就打电话联系她。”
孟德亮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这是方小姐临走前留下的。因为石头是您的,我拿不定主意。”
“要是我的,我早就卖了。每天都这么提心吊胆的,我这把年纪经不起折腾了。”
“要是再来几次枪战,非被活活吓死不可。”
孟德亮一边说一边捶着腰:
“身子骨不行了,折腾不起。徐老板,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尽快出手,或者把石头放到更安全的地方。”
“经过昨天那场枪战,现在不管是您手下的保安,还是村里的壮丁,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孟村长,您别着急,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徐浪显然没料到孟德亮情绪这么激动。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事情闹大了,但没想到孟德亮承受着这么大的精神压力。
稍加思索,徐浪就明白了——孟德亮不是怕麻烦,而是担心这块石头连累更多王家村村民,更怕石头被抢走对不起徐浪,这才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
徐浪想了想,平静地说:
“把石头搬走肯定不行,那样就前功尽弃了。”
见孟德亮想说什么,徐浪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过,现在造势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拖下去。时间一长,不仅会引来更多贼人惦记,还可能消磨外界的耐心,反而适得其反。”
“我决定和雨林药业的方忠怡接触一下,如果可以,就把这笔买卖定下来。”
“好,好,好。”
孟德亮连说三个“好”字,整个人如释重负。
对他来说,这个结果是最希望看到的。
一旦买卖敲定,他就不用再背负沉重的思想包袱——这包袱不仅来自对价值六十多万石头安危的担忧,更来自这块石头可能连累多少无辜村民的愧疚,甚至关系到会不会因为丢失石头而引咎自责。
“方忠怡……”
上车后,徐浪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孟德亮交给他的名片。
名片上清晰地印着“雨林药业总经理方忠怡”几个字。
对一个女人来说,一生都在与时间博弈,原因有二:
一是照镜子时自己看自己的眼光,二是外界无论男女看自己的眼光。
但很少有女人是为了生命本身而与时间争锋。
对女人来说,青春永远排在第一位,其次是他人的目光。
尤其当这个女人是个足以让男人打破头也要讨好的美人时,更是如此。
方忠怡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绽放出妩媚的笑容,似乎只有她才配得上镜中这副花容月貌的皮囊。
这时,电视机传来一阵杂音,接着开始报道王家村发掘出的那块石头。
这吸引了方忠怡的注意力,她把目光转向屏幕。
当听到主持人念出自己的名字时,方忠怡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
“没想到一块小石头,竟能让我的名字出现在省级栏目上,还直接出现了雨林药业的拍摄现场。”
随着电视主持人的不断爆料,方忠怡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原本我对这块石头没太大兴趣,只是想投石问路,看看有没有炒作价值。”
“但现在想来,如果我能买下这块石头,在多家媒体上露脸,岂不是能博得全国人民的眼球?”
轻声自语后,只穿着睡裙的方忠怡走到床边,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号码。
“方经理,请问有什么事?”
“那位孟村长有没有提交易的事?现在市面上应该还没有出价比我高的吧?”
“你去提醒他,我不是在漫天开价。如果他愿意,我可以再加两万。”
“前提是后天之前完成交易,而且交易时要邀请媒体现场采访报道。”
方忠怡依然挂着看似无害的笑容,但语气冷得可怕:
“为防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你去王家村时最好带个记者。花点钱无所谓,但要让他偷偷录下你和孟村长的全部谈话。”
“如果孟村长不买账,想坐地起价或者跟我们玩太极,我们就给他爆料出去。”
“明白了吗?”
“方经理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方忠怡满意地放下话筒。
看着电视镜头转向那块石头,她脸上没有流露出痴迷或势在必得的神色,相反却是一片冷清:
“小小一块石头,如果能让我的名字、容貌和雨林药业在报刊杂志上停留十天半月,这几十万倒也值得。”
“就算过后被人遗忘,但只要石头在我手上,就能把它和徐浪联系在一起。”
“哼,徐浪喜欢造势玩手段,难道我方忠怡就不懂?”
“小弟弟,可别怪姐姐借你的势,捞别人的钱。”
说完,方忠怡再也没兴趣看电视,直接按遥控器关掉电视,冷冰冰地走到落地窗前,凝视着江陵的夜景。
若有外人在场,定会对这道伫立在落地窗前的倩影流连忘返,并给出八字评价:
清丽脱俗,冷傲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