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刮过屋脊檐角,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那只逃窜的鸟状妖魔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歪扭的弧线,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它不敢高飞,只能狼狈地贴着鳞次栉比的屋顶,朝着城南某个方向亡命奔逃。
而在它身后百丈之外,一道更淡的影子如贴地滑行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缀着。
李青收敛了全身气息,将身法催动到极致。
夜色成了他最好的伪装。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团挣扎的黑影,心中一片寒潭。
今夜的杀戮,只是一个开始。
而他计划的下一步,便是找到这些畜生在城中藏匿的巢穴,然后连根拔起。
……
福源巷。
火势已渐渐被赶来的城卫军用水扑灭,余烬在夜风中明明灭灭,散发着一股混杂了焦糊与血肉的恶臭。
幸存的百姓蜷缩在角落,抱着亲人残缺的尸体,发出压抑而绝望的抽泣。
满地的碎肉与凝固的血浆,让这片原本宁静的居民小巷,化作了真正的修罗场。
赵雄一脚踢开一具烧焦的妖魔残骸,走到巷子中央。
他环顾四周,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的视线没有在那些哭嚎的百姓身上停留哪怕一瞬,反而落在了那些倒在血泊中,尚有一丝气息的重伤者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
他对着几名心腹手下低声喝道。
“安抚百姓,清理现场!别让消息传出去,惊扰了城中安宁!”
他说这话时,眼神朝着那些在地上蠕动的重伤者隐晦地一瞥,语气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这些重伤的……怕是也活不成了,送他们一程,免得受苦。”
几名心腹立刻会意,脸上露出狞笑,嘴角咧开,露出嗜血的笑意。
他们提着刀,径直朝着一名被踩断四肢,只能发出微弱呻吟的男人走去。
“住手!”
一声暴喝,王雷浑身浴血,像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横剑拦在了那几人面前。
他手中的长剑还在往下滴着血,有妖魔的,也有他自己的。
“赵雄!你想干什么!”
王雷的吼声因为愤怒而带着一丝颤音,他死死盯着赵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赵雄脸色一沉,缓步上前,与王雷对峙。
“王旗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伤重至此,神仙难救,我这是在帮他们解脱。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痛苦地死去?”
“解脱?!”
王雷气得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与愤怒。
“你的解脱,就是一刀杀了他们,好让你杀人灭口,掩盖今夜的丑事吗?!”
“放肆!”
赵雄勃然大怒,声音陡然拔高。
“王总头,别仗着曾是我的师傅就可以乱说话。今夜妖魔作乱,我等奋力杀敌,何错之有!你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以扰乱公务之罪将你拿下!”
两位旗官的冲突,让巷内本就凝重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剩下的察妖卫们面面相觑,都下意识地远离了风暴的中心。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时,两名赵雄的心腹悄然对视一眼。
他们绕开对峙的二人,一左一右,朝着墙角那个早已失魂落魄的刘思阳逼近。
刘思阳瘫做在地上,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看着两张不怀好意的脸越走越近,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想求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其中一人脸上挂着残忍的笑,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刀锋在残余的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寒芒。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
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落在两人中间,快得像一道幻觉。
那两人只觉眼前一花,随即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胸口传来。
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整个人便向后抛飞,重重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变故突生,巷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只见那黑影站定,是一个身形挺拔的黑衣人,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兔子面具,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赵雄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死死盯着来人,厉声喝问:“大胆!你是什么人?!”
那兔子面具人没有理他。
他径直走到瘫软的刘思阳面前,弯腰将其从地上拎了起来,就像拎一只待宰的小鸡。
随即,才缓缓转向赵雄,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在赵雄眼前一晃。
又是玄铁监察令!
只是这块令牌上的花纹,与李青那块略有不同。
“奉监察使沈大人之命,提审要犯刘思阳。”
兔子面具人的声音沙哑而平直,听不出任何情绪。
“此人牵涉黑风堂一案,任何人不得阻拦。”
赵雄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腮帮的肌肉死死咬住。
又一个监察使!
霖城这潭水,到底来了多少条过江龙?
他眼睁睁看着兔子面具人拎着烂泥一样的刘思阳,一步步走出巷子,消失在黑暗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今夜的灭口计划,彻底失败了。
王雷看着这一幕,先是惊愕,随即眼中燃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赵雄,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再无半分怜惜,只剩下冰冷的决然。
“赵雄。”
王雷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条巷子。
“从现在起,这里每一个活口,都由我王雷亲自看护。”
“你想杀人,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血腥气。
也卷起了两位镇邪司旗官之间,再也无法掩饰的滔天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