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丞相府内早已忙碌起来。
大红的绸缎挂满了庭院，处处张灯结彩，丫鬟仆妇们穿梭往来，脸上都带着喜庆的笑意。今日是嫡长女苏瑶的及笄之礼，京中稍有头脸的人家都派了人来观礼，连宫里的贵妃也遣了内侍送来贺礼，场面十分隆重。
苏瑶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春桃为她梳妆。镜中的少女褪去了昨日的苍白，眉眼间带着淡淡的从容。她今日穿了一身正红色的襦裙，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乌发被挽成待嫁的发髻，只等赞者前来加笄。
“小姐，您今天真美。”春桃看着镜中的苏瑶，由衷地赞叹道，“比画上的仙子还要好看。”
苏瑶对着镜子微微勾了勾唇角，笑容却未达眼底。美又如何？前世她穿着同样华美的衣裳，却在这场及笄礼上沦为笑柄。
那时，苏柔“不小心”将一杯红酒洒在她的裙摆上，又“好心”地拉着她去偏厅擦拭，结果让她错过了赞者加笄的时辰，被宾客们议论不懂规矩。事后苏柔还假意自责，说是自己连累了姐姐，反倒显得她小气计较。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苏柔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苏瑶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声音平静。
及笄礼在府中正厅举行，此刻厅内早已坐满了宾客。苏瑶一走进来，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有赞叹，有好奇，也有审视。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厅中早已备好的席前跪下。
赞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她手持托盘，盘中放着象征成年的发簪。就在她准备为苏瑶加笄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姐姐，等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柔端着一杯茶水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姐姐，方才母亲说让我给你端杯清茶，说是加笄前喝一口，寓意今后日子清宁顺遂。我来晚了，姐姐莫怪。”
来了。
苏瑶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前世可没有这杯“清茶”，看来苏柔是换了种方式。
她抬起头，看向苏柔，语气温和：“有劳二妹了。只是此刻正是加笄之时，按规矩不宜中途打断，不如等礼成之后，妹妹再把这杯清茶给我送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既点明了规矩，又给了苏柔台阶下，显得大方得体。
苏柔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她没想到苏瑶会这么说。她原本是想借着递茶的机会，故意将茶水泼在苏瑶身上，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可苏瑶这么一说，她若是再坚持，反倒显得不懂规矩了。
宾客席上已有不少人露出了赞许的目光，显然是认同苏瑶的说法。
苏柔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是妹妹考虑不周了，那就等姐姐礼成之后再说。”她说着，便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赞者见状，赞许地看了苏瑶一眼，随即高声唱喏，开始为她加笄。
一加淄布冠，寓意成人之始；二加皮弁，寓意肩负社会责任；三加爵弁，寓意可参与祭祀大典。
三加礼成，苏瑶站起身，向着父母和祖母行礼，动作标准，仪态端庄，赢得了满堂喝彩。
苏丞相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欣慰。昨日他还觉得女儿对太子有些失礼，今日见她如此得体，便放下了心。
萧允坐在宾客席的首位，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苏瑶，眉头微微蹙起。今日的苏瑶，从容淡定，落落大方，与往日那个羞涩胆怯的少女判若两人。尤其是刚才应对苏柔时，言辞得体，滴水不漏，倒像是变了个人。
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而已，再怎么变，又能翻起什么浪？
及笄礼的仪式顺利完成，接下来便是宴席。苏瑶作为主角，需要向各位宾客敬酒。
她端着酒杯，先向祖母和父母敬了酒，然后便走向了宾客席。
就在她走到萧允面前时，苏柔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端着一杯酒，笑着说：“姐姐，我敬你一杯，祝你及笄快乐，早日觅得良婿。”
她说着，便要和苏瑶碰杯。
苏瑶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心中了然。这是又想故技重施了。
她微微一笑，正要抬手，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向前倒去。她手中的酒杯也随之飞出，直直地朝着萧允泼去。
“哎呀！”苏柔惊呼一声，仿佛是被苏瑶撞到一般，手中的酒也泼了出去，正好泼在了苏瑶的裙摆上。
“姐姐，你没事吧？”苏柔连忙去扶苏瑶，脸上满是“关切”，眼中却藏着得意。
宾客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纷纷看向这边。
萧允的锦袍被泼上了酒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苏丞相见状，眉头紧锁，正要斥责苏瑶，却见苏瑶已经站稳了身子。
她没有去看自己被弄脏的裙摆，而是先转向萧允，屈膝行礼，语气诚恳：“太子殿下恕罪，臣女并非故意，实在是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
说完，她才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裙摆，又看了看苏柔，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二妹，你怎么也这么不小心？这可是母亲特意为我及笄礼准备的衣裳。”
苏柔没想到苏瑶不按常理出牌，不仅没有慌乱，反而先把责任推到了她身上，顿时有些慌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姐姐你撞到我的。”
“哦？是吗？”苏瑶挑眉，目光扫过刚才被绊倒的地方，那里正放着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子，“可我刚才分明是被这石子绊到了，二妹难道没有看到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块石子。
“这是谁这么不小心，把石子放在这儿？”
“就是啊，差点绊倒了大小姐。”
宾客们议论纷纷，看向苏柔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怀疑。毕竟刚才是苏柔先凑过来的，这石子出现在这里，难免让人多想。
苏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忙解释：“不是我放的！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有石子！”
“我也没说是你放的啊，二妹何必这么紧张？”苏瑶淡淡一笑，语气无辜，“许是哪个下人不小心掉落的吧。只是可惜了我这一身衣裳，还有太子殿下的锦袍。”
她说着，又转向萧允，再次道歉：“太子殿下，实在抱歉，回头臣女定让人把殿下的锦袍送去清洗干净。”
萧允看着苏瑶，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再看看一旁慌乱失措的苏柔，心中对苏柔的怀疑更深了。他压下心中的不快，摆了摆手：“无妨，一件衣裳而已。”
苏丞相见状，也松了口气，连忙打圆场：“都是些小意外，大家继续喝酒，继续喝酒。”
苏柔站在一旁，看着苏瑶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中又气又疑。今天的苏瑶，怎么像是提前知道她的计划一样？每次都能轻易化解，还反过来让她陷入被动。
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退到了一旁。
苏瑶看着苏柔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苏柔，这只是开始。前世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继续向其他宾客敬酒，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但在场的许多人都看明白了，这位丞相府的嫡长女，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单纯可欺。
萧允坐在席上，看着苏瑶的背影，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忽然觉得，这个苏瑶，或许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而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面容冷峻，眼神深邃，正是摄政王楚墨。他本是受太后之托前来观礼，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
他看向苏瑶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
这个苏丞相的嫡长女，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