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握紧手中的木盒,指尖几乎要嵌进温润的玉质边缘。楚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却让她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多谢王爷信任。王爷如此帮我日后王爷有事臣女定万死不辞”苏瑶起身行礼,衣袂扫过地面的青砖,发出轻微的声响。窗外的天色已暗,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将书房的窗棂映得明明灭灭。窗内的两人面面相觑,灯火忽明忽暗就如苏瑶遇到的形式一般看不清。
楚墨颔首:“此事不必急于求成,务必小心行事。萧珩在朝中党羽众多,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就算……这次他把事情闹大了皇兄也不会对他怎样,所以你务必小心行事。”他顿了顿,补充道,“若遇真什么难处,可遣人持玉佩来报,本王自会接应。”
楚墨说完后含情脉脉的望着她“还有……本王不需要你万死不辞,只求你平安就好,你能平安比什么都强。”
苏瑶心中一暖,重重点头:“王爷……王爷放心我定会护好我这条命为王爷效劳”
见她这般楚墨直呼带不动。本王倾心于你只想你做我的摄政王妃根本不想你万死不辞,也不想你为我效劳。你到底知不知道本王早就喜欢上你了。秦风见自家主子这般只觉得奇怪。
苏瑶离开摄政王府时,夜色已浓。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春桃掀开轿帘一角,望着外面飞逝的街景,小声道:“小姐,摄政王待您可真好,连三皇子私通外敌的证据都肯给您。”
苏瑶摩挲着怀中的木盒,指尖触到玉佩冰凉的温度:“他并非无端相助,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但她心里清楚,楚墨给出的证据远超“所需”的份量,这份情分,她记下了。日后若是他要她去死她也愿意。
苏瑶回到丞相府时,已是亥时。苏瑶屏退左右,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将木盒里的信取了出来。信纸泛黄,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有力,详细记载了萧珩三年前暗中与狄秋使者接触的经过,甚至附有双方传递消息的密语对照表。最致命的是末尾附着的交易清单——萧珩以十车粮草和三张边防布防图,换取北狄在秋收时节暂缓南下,为他囤积私兵争取时间。
苏瑶看得心惊肉跳,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发髻。这封信一旦呈给皇上,萧珩必定万劫不复。可她也明白,不到万不得已,这封信绝不能轻易动用。萧珩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贸然发难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危机。而且……三皇子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只要不是真的做了皇上又怎么会对自己儿子下手呢!
翌日清晨,慈安堂的事便传遍了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苏二小姐用沙土换棉絮的恶行,顺带把三皇子也骂了进去。有好事者将苏瑶在慈安堂与萧珩对质的场面添油加醋地传开,说苏大小姐如何据理力争,三皇子如何理屈词穷,连摄政王的名号都被反复提及。
皇宫深处,养心殿内气氛压抑。皇帝萧承端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捏着一份奏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奏折上正是御史弹劾三皇子萧珩干预朝臣家事、纵容苏柔残害孤儿的内容。
“废物!都是废物!”萧承猛地将奏折摔在地上,龙案上的茶杯被震得叮当作响。“朕还没死呢,他就敢如此放肆!真当这天下是他萧珩的不成?上次擅自动用官府去搜查丞相府的事情还没有和他算账呢!!!这才过了多久就这般放肆!!!!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皇放在眼里我还没有退位呢!!!”
旁边侍立的太监总管李德全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声道:“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三殿下许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冲撞圣颜。”
“一时糊涂?”萧承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三年前私放死囚是一时糊涂,两年前强占民女是一时糊涂,如今教唆臣女残害孤儿也是一时糊涂?李德全,你告诉朕,他到底要糊涂到什么时候?以前的事我都不管了毕竟是小打小闹,这次……居然敢如此放肆!!!!”
李德全不敢接话,只能一个劲地磕头。他伺候皇帝多年,深知这位帝王看似温和,实则猜忌心极重。三皇子萧珩近年来势力膨胀太快,早已引起皇上不满,这次慈安堂的事不过是导火索罢了。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太子殿下求见——”
萧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让他进来。”
太子萧允快步走进殿内,身上的锦袍还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急着赶来的。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来得正好。”萧承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慈安堂的事,你都知道了?”
萧允身子一僵,低声道:“儿臣……略有耳闻。”他昨天本想去慈安堂探望孩子们,却被太傅以“功课繁忙”为由留在东宫,直到今早才得知消息,心里又急又气,却偏偏无可奈何。
“略有耳闻?”萧承的声音陡然拔高,“那苏柔是你未过门的良娣,她做出这等丑事,你这个太子颜面何在?皇家颜面何在?”
萧允的头垂得更低了:“儿臣管教不严,请父皇降罪。”
“降罪于你有何用?”萧承站起身,踱到萧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这个太子当得真是窝囊!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管不住,任由她被老三挑唆,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将来如何继承大统,如何治理天下?”
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在萧允身上,他脸色苍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无能,性格温吞,不像三弟那样能言善辩、手段强硬,可他真的尽力了。
“父皇息怒。”萧允重重磕了个头,“儿臣愿即刻与苏柔解除婚约,以正视听。”
萧承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向懦弱的太子会说出这话。他盯着萧允看了半晌,见他眼神坚定,不似作伪,心里的火气消了些许:“你能有这份觉悟,朕甚是欣慰。但解除婚约之事,还需从长计议。苏柔毕竟是丞相之女,贸然退婚,恐伤了与丞相府的和气。而且这圣旨我都下了也不好收回。”
萧允松了口气,低声道:“儿臣听从父皇安排。”
“起来吧。”萧承摆了摆手,“这事你暂且不用管了,朕自有处置。你回去好生反省,想想如何才能当好这个太子。”
“儿臣遵旨。”萧允起身,躬身退出了养心殿。走到殿外时,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萧承看着太子仓皇离去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何尝不知道太子资质平庸,可萧珩野心太大,手段阴狠,若真让他继承皇位,恐怕会是第二个桀纣。相比之下,萧允虽然无能,却至少心性纯良。
“李德全。”萧承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才在。”李德全连忙爬起来。
“传朕旨意,”萧承缓缓道,“三皇子萧珩纵容下属残害孤儿,罚俸一年,禁足府中思过三月。待参加完太子婚礼过后封为静王随后去封地北疆,无召不得回京。只希望他能好好镇守北疆思自己的过错”
李德全愣了一下:“陛下,那苏柔……”
“苏柔交由丞相自行处置,朕要他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萧承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派人去慈安堂,送去些药材和粮食,好生安抚那些孩子。莫让百姓寒了心。”
“奴才遵旨。”李德全不敢多问,连忙躬身退下拟旨去了。
萧承独自站在殿内,望着墙上的江山社稷图,眼神复杂。他知道,这点惩罚根本伤不到萧珩的根基,可他也不能做得太过火。萧珩背后有不少朝臣支持,还有手握兵权的镇国公撑腰,若是逼得太紧,恐怕会适得其反。
“楚墨啊楚墨,你倒是说说,朕该如何是好?”萧承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他这个皇帝当得太累了,既要平衡朝堂势力,又要防备兄弟夺权,还要操心这些不成器的儿子。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气氛凝重。苏丞相拿着皇帝的口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亲自过问此事,还点名要他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父亲,您别太着急。”苏瑶端着一杯热茶递过去,轻声道,“皇上虽然生气,但也没有过重责罚,可见还是顾念着丞相府的颜面。”
苏丞相接过茶杯,却没心思喝:“你以为皇上是真的顾念颜面?他这是在敲打我!敲打整个苏家!”他重重叹了口气,“萧珩是皇子,皇上自然舍不得重罚,可柔儿……她毕竟是苏家的女儿啊。”
苏瑶沉默了。她知道父亲的难处,一边是皇家威严,一边是骨肉亲情,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瑶儿,你说为父该怎么办?”苏丞相看向女儿,眼中满是挣扎,“若是从轻发落,百姓们不会答应,皇上那边也交代不过去;若是从重处罚……她毕竟是你的妹妹啊。”
苏瑶心中微动,父亲终究还是心软了。她沉吟片刻,道:“父亲,女儿倒有个主意。”
“你说。”苏丞相连忙道。
“二妹妹犯下大错,自然不能轻饶。”苏瑶缓缓道,“不如就将她让二妹妹去静心庵为百姓祈福两个月。这样既给了百姓和皇上一个交代,也保全了她的性命,父亲觉得如何?”
静心庵是皇家寺庙,香火鼎盛,规矩森严,把苏柔送到那里,既能让她受些苦,又能确保她的安全。两个月时间,足够让这场风波平息,也足够让苏柔反省自己的行为。
苏丞相眼前一亮,连忙点头:“好主意!就这么办!”他看着苏瑶,眼中满是欣慰,“瑶儿,多亏有你。若是换了旁人,恐怕只会落井下石。”
苏瑶淡淡一笑:“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万劫不复。”只是她心里清楚,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让步了。若是苏柔不知悔改,将来再敢招惹她,就休怪她心狠手辣了。
正在这时,管家匆匆走进来:“老爷,大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传皇上口谕,要大小姐即刻进宫面圣。”
苏瑶和苏丞相都是一愣。
“皇上要见瑶儿?”苏丞相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个时候传召,莫非是……”
苏瑶定了定神,道:“父亲不必担心,女儿去去就回。”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慈安堂的事,召见她这个当事人也在情理之中。
“你多加小心。”苏丞相叮嘱道,“见了皇上,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别乱说。”
“女儿明白。”苏瑶点点头,转身回房换了身得体的衣裙,跟着传旨的太监进宫去了。
再次踏入皇宫,苏瑶的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上一次她是前世作为秀女入宫参选,心中满是忐忑和不安;这一次她是作为当事人被召见,却异常平静。经历了前世的生死和今生的风波,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柔弱女子了。
养心殿内,萧承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走进来的苏瑶。眼前的少女一身淡紫色衣裙,容貌清丽,气质娴静,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坚定。
“臣女苏瑶,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瑶盈盈跪倒在地,动作标准,语气恭敬,却没有丝毫谄媚。
“平身吧。”萧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赐座。”
“谢皇上。”苏瑶起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姿态端庄。
萧承打量着她,心中暗暗点头。难怪楚墨会对她另眼相看,这苏瑶确实有过人之处,面对九五之尊的威压,竟能如此镇定自若,比她那个草包妹妹强多了。
“苏瑶”萧承缓缓开口,“慈安堂的事,你都跟朕说说吧。”
苏瑶定了定神,将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抹黑苏柔和萧珩,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从发现棉衣被动过手脚,到找到带有暗红丝线的沙土,再到与苏柔、萧珩对质,每一个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萧承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等她说完,才问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苏柔会对你不利?”
苏瑶心中一紧,知道皇上这是在试探她。她沉吟片刻,道:“臣女不敢欺瞒皇上,臣女与二妹妹素来不和。她嫉妒臣女,多次暗中加害,臣女不得不防。”
“哦?她还加害过你?”萧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苏瑶点了点头,将上次落水和被诬陷偷窃的事简略说了一遍:“这些事臣女本不想张扬,怕惹父亲烦心,也怕伤了姐妹和气。可没想到二妹妹不知悔改,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臣女也是无奈之举。”
她说得情真意切,眼中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奈,让人不由得心生同情。
萧承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你做得很好。面对恶人,就该如此据理力争,而不是一味退让。”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许,“朕已经责罚过三皇子了,也让你父亲处置苏柔。你放心,朕定会还你和那些孩子一个公道。”
“谢皇上圣明。”苏瑶起身行礼,心中却暗自警惕。皇上这番话看似安抚,实则是在敲打她,让她见好就收,不要继续追究下去。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萧承看着她,忽然话锋一转,“朕听说,摄政王对你颇为关照?”
苏瑶心中咯噔一下,果然来了。她垂眸道:“摄政王只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罢了。臣女与摄政王素无深交,不敢当‘关照’二字。”
萧承笑了笑,眼神却锐利如鹰:“是吗?可朕听说,上次在三皇子府,摄政王可是为了你,不惜与三皇子翻脸。还有这次,若不是摄政王的名号镇着,你以为三皇子会轻易放过你?”
苏瑶的心跳开始加速,她知道皇上这是在怀疑她和楚墨的关系。这种怀疑比任何责罚都要可怕,一旦坐实,后果不堪设想。
她定了定神,缓缓道:“皇上明鉴。摄政王是国之栋梁,刚正不阿,见不得奸佞当道、弱小受欺。他帮助臣女,并非因为私交,而是出于公义。臣女对摄政王只有敬重之心,绝无半分逾矩之念。”
萧承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神色坦然,眼神清澈,不似作伪,心中的疑虑消了些许。他点了点头:“朕相信你。摄政王确实是个公正无私之人,有他在乃是我国之幸。”
苏瑶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
“对了,”萧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你还通经商之道,把你娘亲留下的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苏瑶愣了一下,没想到皇上连这事都知道了。她连忙道:“臣女只是略懂一点官家之术,不敢当‘不错’二字。能救娘亲留下的那些店铺全靠运气。”
“谦虚了。”萧承笑了笑。“我记得江南那边还缺一个管理船运的官位,不知你可否担任啊?若是你想朕定能帮你破一次例让你成为我国第一位管理船运的女官。”
苏瑶心中一惊,连忙起身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臣女才疏学浅,恐难当此任。而且臣女母亲早逝,父亲年迈,臣女想留在府中侍奉父亲,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她万万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提出让她去江南任职,这明摆着是想把她留在身边监视,或者说是作为牵制楚墨和丞相府的棋子。这种情况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萧承看着跪在地上的苏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就这么不愿意去?要知道,多少女子和男子挤破头都想得到这个机会。”
“臣女并非不愿为皇上效力,实在是能力有限,恐辜负皇上期望。”苏瑶重重磕了个头,“还请皇上成全。”
萧承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也罢,朕不强人所难。既然你想留在府中侍奉父亲,朕便成全你。”
“谢皇上恩典!”苏瑶心中一喜,连忙道谢。
“好了,你回去吧。”萧承摆了摆手,“替朕向你父亲问好。”
“臣女遵旨。”苏瑶再次行礼,然后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走出养心殿,苏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真是好险,差一点就被皇上算计了。她知道,经过这次召见,皇上对她的猜忌只会加深,以后的日子怕是越来越难了。
回到丞相府,苏瑶将宫中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丞相。
苏丞相听完,吓得脸色发白:“皇上竟然想让你入宫任职?这分明是想把你当棋子啊!还好你没答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放心,女儿心里有数。”苏瑶轻声道,“皇上虽然猜忌,但暂时还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当务之急,是尽快处理好二妹妹的事,给皇上和百姓一个交代。”
苏丞相点点头:“说得对。我这就派人将柔儿送到静心庵去,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当天下午,苏柔就被送走了。离开丞相府时,她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地咒骂苏瑶,说要让她不得好死。苏瑶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被塞进马车,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这是苏柔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处理完苏柔的事,苏瑶终于松了口气。她回到房间,从发髻里取出那封信,再次仔细阅读起来。萧珩私通外敌的证据确凿,只要时机成熟,定能将他一举扳倒。
可问题是,这个时机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现在皇上也在试探她,日后的路越来越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