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林未的喉咙!
官府的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还直扑这废弃的山神庙?是巧合,还是……冲着她来的?
火光越来越近,脚步声、甲胄碰撞声、以及粗鲁的呼喝声清晰地穿透风雪,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她喘不过气。
退无可退!这残庙根本无险可守!
奶奶和豆子还在昏迷!她自己重伤未愈,力量几乎耗尽!
怎么办?!
幽蓝的屏幕在她眼前疯狂闪烁,红色的警报几乎覆盖一切,但先祖弹幕却因能量干扰和她的极度恐慌而变得断断续续,难以形成有效的建议。
【林崇山:官兵?!怎会…】 【林秀芹:完了!全完了!】 【林婉娘:天要亡我林家…】 【林窈:……绝境…静心…】
静心?!如何静心?!
林未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目光急速扫视这破败的庙宇。供桌?太轻。神像?搬不动。墙角?无处可藏。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倒塌的、内部空心的泥塑神像上!
只有那里了!
她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连拖带拽地将奶奶和豆子塞进神像背后那狭窄的空隙里,又胡乱扯下一些腐烂的幔帐和干草将他们盖住。自己也拼命蜷缩着挤了进去,顺手将那块原本垫在神像底座的、刻着血字的残破石板拖过来,勉强挡住缺口。
缝隙极其狭窄,三人挤在一起,几乎无法呼吸。灰尘和霉味呛得人想要咳嗽,林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则轻轻捂住奶奶的口鼻。
刚藏好身形,杂乱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就到了庙门口。
“头儿!就是这儿!那娘们肯定躲里面了!”一个谄媚尖利的声音响起,听着有几分耳熟。
“搜!给我仔细搜!抓不到人,赵掌柜那边没法交代,县太爷也饶不了咱们!”一个粗犷的声音命令道,伴随着刀剑出鞘的铿锵声。
赵掌柜!县太爷!
林未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是赵扒皮搞的鬼!他竟然能调动官府的人?!是了,他那种地头蛇,与官府勾结太正常了!定是那狗蛋回去报信,赵掌柜猜到她可能逃入深山,便动用关系,派了官兵和手下一起来围剿!
火把的光亮在破庙内晃动,脚步声杂乱地响起。
“头儿,没人啊?” “会不会跑别地儿去了?” “放屁!这雪地里脚印就到这儿!肯定藏起来了!给我砸!把那破神像砸开看看!”
林未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浸透了后背。
就在此时,另一个略显阴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官腔:“慢着。王班头,赵掌柜的吩咐是抓活的,尤其是那老婆子和小的,值大价钱。砸坏了,你担待得起?”
那王班头似乎噎了一下,悻悻道:“周师爷说的是…那您看…”
那周师爷哼了一声,声音在破庙里回荡:“林氏!我知道你躲在里面!听好了!你林家欠下巨债,拒还抗法,又牵扯到镇西奇珍阁走私禁药、勾结江洋大盗的案子里!现已海捕文书下发!识相的,自己出来伏法,或许还能留你奶奶和弟弟一条活路!若等我们搜出来…哼,格杀勿论!”
字字诛心,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林未死死咬着牙,指甲抠进了掌心的肉里,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知道,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奶奶和豆子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外面沉默了片刻,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突然,那周师爷又开口了,语气变得有些诡异:“林氏,你也是个聪明人。其实…何必硬扛呢?赵掌柜说了,只要你肯交出那件从奇珍阁得来的‘东西’,再把你那手绣活儿老老实实献给永昌绣庄,之前的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甚至那笔债,也不是不能商量…”
图穷匕见!他们果然是冲着那幅“古绣”的价值和她这个人来的!所谓的海捕文书,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林未心中冷笑,却更觉冰寒。赵掌柜的贪婪和狠毒,远超想象。
“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周师爷等不到回应,声音冷了下来,“王班头!放烟!把她们熏出来!”
“好嘞!”王班头狞笑应道。
很快,庙门外燃起了湿柴,浓烟顺着门窗和破洞源源不断地涌入庙内!
刺鼻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林未被呛得眼泪直流,拼命压抑着咳嗽的冲动。奶奶和豆子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起眉头,呼吸变得急促。
不能再躲下去了!会被活活熏死!
绝望如同毒藤,缠绕收紧。
就在林未几乎要不顾一切冲出去拼个鱼死网破之时——
“咻!咻!咻!”
数道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雪声掩盖的破空声骤然从庙外响起!
紧接着,便是几声短促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敌袭!” “什么人?!” “啊!”
庙外的官兵和赵家伙计顿时一阵大乱!惊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骤然爆发!
浓烟的涌入戛然而止。
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袭击了官兵?!
林未惊疑不定,强忍着烟雾,透过石板的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庙外火光乱晃,人影交错,似乎正爆发着激烈的战斗!袭击者身手极为了得,动作快如鬼魅,每一次出手都必有一人倒下,而且专挑官兵和赵家伙计中的头目下手!
是苏墨的人?不像。苏墨的人手法更冷厉精准。是那个扫雪的老人?似乎也不对。
那会是谁?
混战中,她听到那周师爷惊惶失措的尖叫:“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敢袭击官差!啊——!”一声惨叫后,便没了声息。
那王班头也在怒吼:“弟兄们并肩上……呃!”话未说完,便是一声戛然而止的呜咽。
袭击者效率高得可怕,短短片刻,庙外的喧闹声便迅速减弱,只剩下风雪声和偶尔一两声垂死的呻吟。
战斗结束了?
林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更加警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伙人又是哪路神仙?
脚步声再次向着庙门靠近。
这一次,脚步声很轻,只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夜行衣、身形矫健、蒙着面的人出现在门口,手中提着一把滴血的短刀。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庙内,最终定格在那尊倒塌的神像上。
他一步步走进来,脚步声在寂静的破庙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未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青铜绣针和短刃,浑身肌肉紧绷到了极点。
那黑衣人在神像前停下,蹲下身,看了看地上被拖拽的痕迹,又看了看那块勉强挡住缺口的石板。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推开石板。
林未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石板的瞬间——
“咳……”
一声极其虚弱、却清晰无比的咳嗽声,突然从庙外传来!
那黑衣人的动作猛地顿住,霍然转头看向庙外,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和……惊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收回了手,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眨眼间便消失在庙外的风雪黑暗中,来得突然,去得更是莫名其妙。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和目瞪口呆、惊魂未定的林未。
以及庙外风雪中,那一声似乎还在回荡的、苍老的咳嗽声。
是谁?
林未瘫在神像缝隙里,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短短片刻,她就在鬼门关前来回走了好几遭!
她死死盯着庙门口,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风雪声中,一个佝偻的、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身影,拄着一根竹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停在了庙门之外。
正是那个扫雪的老人!
她抬起头,斗笠下平静的目光越过满地的尸体,仿佛穿透了黑暗,落在了神像之后的林未身上。
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依旧毫无起伏:
“煞气冲霄,血光映雪。” “此非善地,不可久留。” “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