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秋意比宫外更浓些,朱红宫墙下的银杏落了满地,被宫人们扫成整齐的小堆,金黄的叶片映着廊下悬着的鎏金宫灯,暖得让人忘了檐角的寒风。三日后的家宴定在东宫的凝芳殿,辰时刚过,殿外就已站满了伺候的宫女宦官,案几上摆着刚蒸好的栗子糕、温着的西域葡萄酒,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 那是皇后特意让人从御花园折来的,说要添些秋意。
宫门口的石狮子旁,几位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正低声交谈,正是受邀而来的 “准驸马” 们。长孙冲站在最前,他是长乐公主的未婚夫,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儒雅,手里捏着一把折扇,正与旁边的杜构说着话,时不时望向殿内的方向,显然是盼着能早些见到长乐。
而人群另一侧的房遗爱,却没这份从容。他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脸上虽强装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不安。昨日房玄龄特意找他叮嘱,让他今日在皇后面前务必谨言慎行,别露了马脚,可他一想到要见高阳,又想到自己那难言之隐,心里就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连手指都有些发颤。
“房兄,你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 旁边一个勋贵子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打趣,“莫不是怕见到高阳公主,被她再揍一顿?”
房遗爱赶紧收回思绪,强笑道:“胡说什么!本公子只是在想,今日皇后娘娘会赏些什么好茶,毕竟是东宫的家宴,定是寻常见不到的珍品。” 话虽这么说,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宫道尽头,生怕高阳突然出现 —— 上次在校场被揍的事,至今想起来还觉得脸上发烫。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当声传来,伴随着宫女的唱喏:“高阳公主到 ——”
众人纷纷转身,只见高阳公主身着一身月白色襦裙,裙摆绣着暗纹鸾鸟,外面罩着件银狐坎肩,领口处露出一点雪白的肌肤,鬓边插着一支赤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她身后跟着月儿,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里面是给皇后准备的参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没像往常那般张扬,反倒多了几分端庄。
“见过高阳公主。” 几位公子纷纷躬身行礼,房遗爱也跟着弯腰,却不敢抬头看她,只觉得后颈发紧。
高阳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房遗爱身上停顿了片刻,见他一副心虚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随即转向长孙冲,语气温和:“长孙公子,长乐姐姐在殿内等着呢,你怎么不进去?”
长孙冲脸上泛起微红,躬身道:“多谢公主提醒,臣这就进去。” 说罢,便带着随从快步走向凝芳殿,留下的几位公子也陆续跟着进去,只剩下房遗爱还站在原地,磨磨蹭蹭不肯动。
高阳走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房公子,怎么不进去?难不成是怕殿内的炭火太暖,热着你了?”
房遗爱心里一慌,赶紧摆手:“不、不是,臣只是在等…… 等随从把礼物送来,马上就进去。”
高阳笑了笑,没再多问,转身朝着凝芳殿走去 —— 她要等的就是这个时机,等所有准驸马都到齐了,再向皇后提御医诊断的事,这样才显得不刻意,也让房遗爱没机会推脱。
凝芳殿内,长孙皇后正坐在主位上,长乐公主陪在她身边,母女俩正低声说着话。皇后今日穿着一身绛红色凤袍,虽未戴过多首饰,却依旧气度雍容,只是偶尔会轻轻咳嗽几声 —— 入秋后气疾犯了,夜里总睡不安稳。
“母后,您今日气色好多了,刚才儿臣还见您喝了小半碗参茶呢。” 长乐握着皇后的手,语气里满是关切,“等会儿家宴别太累了,要是不舒服,咱们就先回寝宫歇息。”
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母后没事。今日召他们来,一是想看看这些年轻人,二是也想让你和高阳多跟他们处处,毕竟日后都是一家人。”
就在这时,高阳走了进来,手里捧着锦盒,快步走到皇后面前,屈膝行礼:“儿臣参见母后,这是儿臣让厨房炖的参茶,加了些川贝,对母后的气疾好,您尝尝?”
宫女接过锦盒,倒了一碗递给皇后。皇后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咳嗽果然轻了些,笑着说:“还是你有心,知道母后爱喝这个。”
高阳趁机挨着皇后坐下,语气带着几分担忧:“母后,儿臣刚才在宫门口,见几位公子都穿着单薄,最近长安风寒盛行,府里的卫兵都病倒了好几个。您和气疾刚好的长乐姐姐若是被传染了,可怎么好?儿臣想着,不如让御医给今日来的各位公子都诊诊脉,确认没染风寒再入席,既为了母后和姐姐的身体,也能看看这些未来的姐夫们身体如何,毕竟日后要担起家族重任,身子骨可不能弱了。”
皇后愣了一下,随即沉吟起来 —— 她倒没考虑到风寒传染的事,只是觉得让御医给准驸马们诊脉,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可一想到自己的气疾和长乐刚好转的身体,又觉得高阳说得有道理,再者,考察未来女婿的身体,也确实是件要紧事,毕竟世家子弟多有耽于享乐、弄坏身子的。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皇后放下茶碗,对着殿外喊道,“传本宫懿旨,让太医院派三位御医来凝芳殿,给今日赴宴的各位公子诊脉,确认无病者方可入席。”
“遵旨!” 内侍躬身应道,快步去传旨。
殿内的几位准驸马听到这话,顿时炸开了锅。杜构皱着眉,小声对旁边的人说:“这好好的家宴,怎么还要诊脉?我最近熬夜看账本,怕是要被查出些毛病。” 另一位公子也苦着脸:“我前日刚喝多了酒,头疼得厉害,要是被御医说出来,岂不是要在皇后面前丢面子?”
而房遗爱听到 “御医诊脉” 四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玉佩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他浑身发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 完了,要是被御医查出不能生养,别说娶高阳,怕是连房家的脸面都要被他丢尽了!
“房公子,你怎么了?” 旁边的人见他脸色不对,赶紧问道。
房遗爱强装镇定,弯腰去捡玉佩,手指却抖得厉害:“没、没事,只是手滑掉了玉佩,不碍事。” 可心里却早已乱作一团,想着要不要趁御医没来,找个借口溜走,可一想到房玄龄的叮嘱,又不敢轻易离开,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等着御医到来。
不多时,三位御医提着药箱走进殿内,对着皇后躬身行礼后,便开始逐一给准驸马们诊脉。长孙冲第一个上前,他身体康健,只是有些劳累,御医诊脉后笑着说:“长孙公子脉象平稳,只是有些气虚,平日里多歇息,喝些补气血的汤品即可,无大碍。” 长孙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长乐也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位公子,大多是些熬夜、饮酒导致的小毛病,御医一一叮嘱后,便让他们入席。很快,就轮到了房遗爱。
房遗爱磨磨蹭蹭地走到御医面前,伸出手时,指尖还在发抖。老御医搭上他的脉,起初还面色平静,可片刻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手指微微用力,仔细感受着脉象的跳动,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房遗爱身上。高阳坐在皇后身边,嘴角藏着一丝笑意,却没露出来,只是装作担忧地说:“房公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御医脸色这么难看?”
房遗爱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不出声音,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锦袍的领口。老御医松开他的手,对着皇后躬身行礼,语气严肃:“回皇后娘娘,房公子脉象虚浮无力,精血亏损严重,且…… 且精关不固,气血两虚,属顽疾,恐…… 恐难有子嗣。”
“什么?!” 长孙皇后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茶碗 “哐当” 一声落在案几上,茶水洒了一地,“你再说一遍?房遗爱他…… 他不能生养?”
老御医低着头,声音坚定:“回娘娘,臣诊脉多年,绝不会错。房公子此疾非一日之寒,应是常年纵乐,伤了根本,若想调理,需长期禁欲静养,且未必能痊愈。”
房遗爱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瘫软,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殿内的准驸马们也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看向房遗爱的目光里满是惊讶与鄙夷 —— 一个不能生养的世家子弟,还想娶公主,简直是欺君罔上!
“胡闹!简直是胡闹!” 长孙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对着殿外喊道,“传房玄龄!让他立刻来东宫见本宫!”
不多时,房玄龄匆匆赶来,他刚进殿就看到跪在地上的房遗爱,又听到皇后的斥责,瞬间明白了发生什么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快步走到皇后面前,“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愧疚:“臣…… 臣有罪!臣教子无方,竟让遗爱犯下如此大错,还隐瞒病情,欺瞒陛下与娘娘,臣恳请娘娘责罚!”
“责罚?” 长孙皇后冷笑一声,“房玄龄,你可知罪?你为了让你儿子娶高阳,竟连这种事都瞒着本宫和陛下,你眼里还有没有皇室威严?还有没有君臣之分?”
房玄龄不敢抬头,只能连连磕头:“臣知罪!臣知罪!臣愿辞去官职,带遗爱回府闭门思过,只求娘娘饶过房家,别再追究其他族人的责任。”
就在这时,内侍匆匆走进来,躬身道:“娘娘,陛下听闻此事,龙颜大怒,让臣转告娘娘,即刻解除高阳公主与房遗爱的婚约,房遗爱禁足房府,不得外出,房玄龄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遵旨!” 长孙皇后点点头,对着房玄龄冷声道,“看在陛下开恩的份上,今日就饶过你们父子。还不快带着房遗爱离开,别在这儿碍眼!”
房玄龄如蒙大赦,赶紧拉起瘫软的房遗爱,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凝芳殿。殿内的气氛渐渐缓和,长孙皇后看着高阳,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你这孩子,倒是有心计,只是这事做得也太险了,若是房玄龄记恨你,日后怕是会给你使绊子。”
高阳笑着挽住皇后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撒娇:“母后,儿臣也是为了您好和姐姐的身体,再说,房遗爱本就配不上儿臣,解除婚约也是好事。”
皇后无奈地摇摇头,却没再责备她 —— 毕竟是自己疼爱的女儿,能摆脱房遗爱这样的女婿,也是件幸事。
家宴虽因这事扫了些兴,却也顺利结束。高阳回到公主府时,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刚进府就喊道:“裴安!裴安在哪?”
裴安正在校场训练,听到高阳找他,赶紧跑过来,躬身行礼:“殿下,属下在。”
“好事!大好事!” 高阳忘乎所以的拉着他的胳膊,兴奋得像个孩子,“房遗爱的病情被查出来了,父皇已经下旨解除婚约了!本宫终于不用嫁给那个草包了!”
裴安心里一松,脸上露出笑容:“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这都是你的功劳。” 高阳说着,对着身后的月儿招手,“把本宫准备的赏赐拿来。” 月儿捧着一个锦盒走上前,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还有几匹上好的蜀锦,“这些都是赏你的,算是本宫谢你的。另外,本宫已经派人跟百花楼老鸨说好了,你现在就可以去接云儿,把她接到你自己的宅院去,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不用再回百花楼。”
裴安心里一热,躬身道:“多谢殿下!属下…… 属下不知该如何报答殿下。”
“不用报答,你只要记得,以后好好替本宫做事就行。” 高阳笑着摆摆手,“快去接云儿吧,别让她等急了。”
裴安点点头,接过锦盒,快步朝着府外走去。他骑上快马,朝着平康坊的方向疾驰,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几分凉意,可他心里却像揣了团火,满是激动与期待 —— 他终于可以兑现对云儿的承诺,把她从百花楼赎出来,让她过上安稳的生活了。
百花楼门口,老鸨早已等着,见裴安来了,赶紧笑着迎上来:“裴将军,您可来了!云儿姑娘在楼上等着呢,奴婢已经给她收拾好了东西,您直接带她走就行。”
裴安点点头,快步走上楼,推开云儿的房门 —— 云儿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穿着一身素雅的浅粉色襦裙,见裴安进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里的书 “啪” 地掉在地上,快步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裴郎!你终于来了!” 云儿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裴安的锦袍上,“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要好久才来。”
“让你久等了。” 裴安轻轻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热,心里满是温柔,“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云儿点点头,擦干眼泪,跟着裴安下楼。老鸨早已把她的行李备好,只是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着几件衣物和她绣的荷包。裴安接过布包,牵着云儿的手,走出了百花楼 —— 这个曾让她失去自由的地方,如今终于可以彻底离开了。
裴安的宅院在长安城西,不大却很温馨。院子里种着一棵桂花树,此刻还有零星的桂花开放,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床榻上铺着新换的锦被,案几上放着云儿之前托人送来的桂花干。
刚走进房间,云儿就转身抱住裴安,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裴安的心跳瞬间加速,紧紧回抱住她,感受着她唇间的柔软与温热,还有她身体的颤抖 —— 那是喜悦与思念交织的颤抖。
云儿的手轻轻滑过他的脊背,解开他锦袍的玉带,动作带着几分羞涩却又无比坚定。裴安也慢慢褪去她的襦裙,露出她雪白丰腴的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下,像上好的羊脂玉,泛着莹润的光。
两人相拥着走到床榻边,裴安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锦被上,低头吻她的额头、眉眼、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云儿轻轻环住他的脖颈,身体紧紧贴着他,感受着他的温度与力量,嘴里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几分迷离。
烛火摇曳,映着帐幔上的缠枝莲纹,房间里满是温情与爱意。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相拥,像是要将彼此融入骨血,发泄着多日来的思念与牵挂。裴安不再像第一次那般生疏,动作温柔而坚定,云儿也彻底放开自己,迎合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嘴里的轻吟与烛火的 “噼啪” 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缠绵的乐曲。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云儿靠在裴安的怀里,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膛,脸上带着满足的红晕。“公子,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分开了,对吗?”
“嗯,再也不分开了。” 裴安轻轻吻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无比坚定,“我会好好待你,让你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云儿点点头,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床榻上,温柔而静谧。裴安看着怀里的云儿,心里满是感激 —— 感谢高阳的成全,感谢自己的坚持,更感谢命运让他遇到云儿。
虽然他知道,未来或许还有很多挑战,比如小清的误解、夏荷的期待,还有朝堂的暗流,但此刻,他只想好好抱着云儿,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他相信,只要他努力,一定能守护好身边的人,让他们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烛火渐渐熄灭,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裴安紧紧抱着云儿,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慢慢闭上眼睛 —— 这是他来到大唐后,睡得最安稳、最幸福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