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之那句“等你以后有妻子,就知道了”,让叶听白几乎要气笑了。
简直倒反天罡啊!
他自然有妻子。
他的妻子,此刻就站在他面前,正要被别的男人当成小宠一样调教!
叶听白端着粥碗的手,青筋毕露。
钱谦之甚至没看叶听白,只朝荷娘伸出了手,姿态优雅,不容置喙。
“拿来。”
荷娘不敢再看叶听白,她快步上前,从叶听白那几乎要将碗捏碎的手中,夺回了碗。
指尖相触的瞬间,她飞快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心。
别冲动。
叶听白感到突然的柔软,心中了然。
姑且信她一回。
荷娘端着碗,走到钱谦之面前,垂下眼,将银勺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那姿态,温顺,柔婉,像一幅仕女图。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呼吸,都非常灼心。
钱谦之满意地张开嘴,含住银勺,目光却始终锁着荷娘的脸,细细品味着,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佳肴。
他吃得很慢,一勺,又一勺。
终于,一碗粥见了底。
钱谦之用锦帕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过来,为我研墨。”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上好的宣纸,又指了指旁边的砚台。
荷娘只能跟过去,拿起墨锭。
她的手刚放上墨锭,一只温热的大手便覆了上来,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
是钱谦之。
“研墨的力道,要匀。”
他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温和的气息拂过荷娘的面颊。
“不能急,也不能缓。手腕要活,心思要静。”
他的手,带着她的手,在砚台上缓缓打着圈。
姿态亲昵,仿佛一位正在教导爱妻书画的儒雅夫君。
角落里,陆羽和裴玄策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这画面,太刺眼。
“主子,砚台里的水似乎少了些。”
叶听白那气势十足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大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水滴。
“我来为您添水。”
他说着,也不等钱谦之发话,便将水滴凑到砚台上方。
下一刻,一股远超“一滴”的水流,直愣愣地冲进了砚台!
墨汁瞬间溢出砚台,不仅溅脏了钱谦之月白的袖口,更是将那张价值不菲的宣纸,染成了鬼画符。
书房内,死一般寂静。
钱谦之脸上一直以来淡然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冷得像冰,直直射向叶听白。
“手滑了。”
叶听白吐出三个字,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歉意。
钱谦之盯着他看了足足三秒,忽然笑了。
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来人。”
他淡淡开口。
陆羽和裴玄策心中一凛,只能上前。
“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蠢货,给我拖出去。”
钱谦之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怒火,只有纯然的厌烦。
“今晚,我不想再看见他。”
“是。”
陆羽和裴玄策一左一右,抓住了叶听白的手臂。
钱谦之却看也不看他,反而将手,轻轻搭在了荷娘的肩膀上,轻笑了一声。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叶听白的理智。
他几乎是被人强行拖拽出去的。
“砰!”
书房的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叶听白不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
这种无力感和未知的恐慌,比任何刀刃都更能凌迟他的心。
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那股想要一脚踹开门,将里面那个男人碎尸万段的冲动,几乎要烧毁他的理智。
他将额头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胸膛剧烈起伏。
他的女人,他的荷娘,就在里面。
而他,却只能像个废物一样,站在这里。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扇紧闭的门板上,耳朵竖起,试图捕捉里面的任何动静。
可书房隔音极好,什么也听不见。
他不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
钱谦之又会对她做什么。
她会不会……
“别想了。”
裴玄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靠在廊柱上。
“你越是失控,越会害了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钱谦之一身月白长衫,风雅依旧,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扫了一眼廊下那三个如临大敌的“家丁”。
“把她送回厢房休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日辰时,我要她亲自来书房伺候我更衣。”
说完,便背着手,悠然离去。
叶听白几乎是冲进书房的。
荷娘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恍惚。
她的衣衫完整,发髻也没有凌乱,看上去并未受到侵犯。
叶听白心头那口气才稍稍松了些。
“你没事吧?”
陆羽快步上前,关切地问。
荷娘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裴玄策眼神微动,他注意到荷娘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显然,刚才书房里发生的事,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我送你回去。”
叶听白上前,想要扶她。
荷娘却下意识地避开了。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说:“别,会被人看见。”
叶听白的手僵在半空,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的女人,此刻连让他扶一下都要小心翼翼。
最终,还是将荷娘送回了厢房。
回到厢房,荷娘遣退了丫鬟,独自坐在窗边。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在书房里,钱谦之除了让她研墨喂粥,还做了一件事。
他拿出一本《女诫》,让她念给他听。
念的时候,他就坐在她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气息拂过她的后颈。
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比任何实质性的侵犯都更让人难以承受。
最可怕的是,她能感觉到,钱谦之在试探。
他在观察她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个男人,太聪明了。
聪明到让人害怕。
正想着,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响动。
荷娘心头一紧,猛地睁开眼。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翻窗而入,动作利落得像一只夜行的豹子。
是叶听白。
荷娘压低声音,又急又气,“这里到处都是钱府的人,你要是被发现……”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听白一把拉进了怀里。
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我不管。”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我只想看看你,确认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