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顾允之闻听百草堂被围，惊得差点从床上弹起，牵动内伤，顿时一阵剧烈咳嗽，嘴角又溢出血丝。阿雅和车夫还在那里！
段明月脸色也是瞬间阴沉如水，她一把扶住顾允之，对那名手下急声问道：“具体情况如何？人被抓了吗？”
手下回道：“我们的人赶到时，五王子府的亲卫已经将百草堂围得水泄不通，正在里面翻查。暂时没看到押人出来，但……但里面传来了打斗声！”
打斗声！说明阿雅和车夫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在反抗！但这更让顾允之心焦如焚！车夫武功平平，阿雅身体未愈不能动用蛊术，他们如何能抵挡得住蒙嶲的精锐亲卫？
“我必须去救他们！”顾允之挣扎着要下床，却被段明月死死按住。
“你现在的样子，去了就是送死！”段明月语气严厉，“蒙嶲既然动手，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你现在去，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顾允之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一路走来，阿雅和车夫早已是他不可或缺的同伴，他绝不能失去他们！
段明月看着顾允之痛苦的样子，眼神复杂，她深吸一口气，决然道：“我去！”
“你？”顾允之一愣。
“我对城中的密道了如指掌，或许能绕开包围，潜入百草堂附近查看情况。”段明月快速说道，“就算不能硬闯救人，至少也要弄清楚他们是生是死，是否被抓！”
这无疑是眼下最理智的做法。顾允之知道自己状态极差，强行前去只会成为累赘。他紧紧抓住段明月的手腕，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恳求：“段姑娘……拜托你了！一定要……一定要找到他们！”
“我会尽力。”段明月郑重点头，挣脱顾允之的手，对屋内手下吩咐道，“照顾好顾公子和李神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这个院子半步！”
说罢，她身形一闪，如同暗夜中的灵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
段明月走后，小屋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顾允之靠在床头，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阿雅纯真的笑脸和车夫憨厚忠诚的模样，一想到他们可能遭遇不测，心脏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李掌柜在一旁默默调配着草药，试图为顾允之缓解伤势，但看着顾允之那副失魂落魄、濒临崩溃的样子，也只能无奈叹息。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漫长如同一年。
顾允之的内伤和中的蚀骨掌毒在清灵丹的压制下暂时平稳，但情绪的剧烈波动使得内力紊乱，脸色时而潮红，时而惨白。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如果……如果他再强一点，是不是就能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
这种极致的痛苦和自责，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窗外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顾允之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房门。
门被轻轻推开，段明月的身影闪了进来。她的夜行衣上沾着些许尘土，发丝也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却让顾允之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那是一种混合着沉重、悲伤和愤怒的眼神。
“怎么样？”顾允之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段明月走到桌边，端起一杯冷茶一饮而尽，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去晚了……”
顾允之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我到的时候，百草堂已经被翻得底朝天。”段明月继续道，“小学徒……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我的人暗中将他救了出来，但他只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就昏过去了。”
她顿了顿，艰难地说道：“他说……蒙嶲的亲卫冲进来的时候，车夫大叔为了掩护阿雅姑娘从后窗逃走，持刀拼命阻挡……身中数十刀……当场……殉难了。”
“轰！”
如同晴天霹雳在脑海中炸响！车夫……那个一路忠心耿耿、憨厚朴实的汉子……死了？为了掩护阿雅……死了？
顾允之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咽下，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有无尽的悲恸和杀意在胸腔中疯狂肆虐！
“那……阿雅呢？”他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段明月深吸一口气：“据小学徒说，阿雅姑娘在车夫大叔的拼死掩护下，成功从后窗逃了出去。但是……外面也有埋伏。她似乎动用了某种禁忌手段，引来了大量的毒虫，制造了混乱，然后……不知所踪。蒙嶲的人正在全城搜捕她。”
还活着！阿雅还活着！但这消息并未让顾允之感到丝毫轻松。不知所踪？在全城搜捕下，一个身体虚弱、人生地不熟的苗女，能躲到哪里去？她动用了禁忌手段，必然又遭受了反噬，现在情况如何？
希望与绝望交织，如同冰火两重天，折磨着顾允之的神经。
车夫惨死，阿雅生死未卜，百草堂被毁……这一切，都是因为蒙嶲！因为赵无庸！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和仇恨，如同火山般在顾允之心中爆发！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一字一顿地说道：
“蒙嶲……赵无庸……此仇不报，我顾允之誓不为人！”
这一刻，那个曾经还带着几分书生气的顾允之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仇恨和痛苦淬炼过的、眼神如同孤狼般的复仇者。
段明月看着顾允之的模样，心中也是一凛。她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和决绝。
“顾公子，节哀。”她沉声道，“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阿雅姑娘吉人天相，未必没有生机。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伤，然后……想办法找到阿雅，并为车夫大叔讨回公道！”
顾允之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情绪压下。他知道段明月说得对，悲痛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力量，需要冷静。
“段姑娘，麻烦你，用最快的方法，稳住我的伤势。”顾允之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冰冷和理智，只是那眼底深处，却埋藏了更深的黑暗，“我需要尽快恢复行动力。”
段明月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