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后，四人不敢久留，继续向野人山深处进发。经历了一场迷魂雾的惊魂，每个人都心有余悸，行进间更加沉默和警惕。
阳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斑，却驱不散那股子深入骨髓的潮湿和阴冷。脚下的路愈发难行，腐烂的枝叶下隐藏着湿滑的苔藓和盘根错节的树根，稍有不慎便会滑倒。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和色彩斑斓的毒蛙随处可见，空气中混合着腐木、花香和隐约的瘴气味道。
白素问的神情比之前更加严肃，她不再仅仅依靠地图和记忆，而是不时停下来，观察泥土上的痕迹、折断的树枝，甚至俯身嗅闻空气中的气味。
“有人在我们前面。”又一次停下检查了一处被踩踏过的灌木后，白素问肯定地说，语气冰冷，“人数不多，三到四个，但都是好手，脚步很轻，刻意掩盖了痕迹。”
顾允之心中一凛：“是黑风寨那个姓赵的商人一行？”
“很可能。”白素问站起身，望向密林深处，“他们似乎也在赶时间，方向……也是葬神渊。”
这个消息让气氛更加凝重。被人抢先一步已是劣势，更何况对方敌友不明，很可能还是蜀王的人。
“能追上吗？”顾允之问。
“他们比我们早出发至少半天，而且对路径似乎也有些熟悉。”白素问沉吟道，“强行追赶，容易落入陷阱。我们按自己的节奏走，但要更加小心。”
接下来的路程，四人几乎是在潜行。白素问选择了更加隐蔽难走的路线，尽量避开可能被设伏的开阔地。顾允之负责清除队伍行进留下的细微痕迹，车夫则时刻警惕着后方和侧翼。
阿雅显得格外安静，她紧紧跟着顾允之，小手不时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蛊王令，仿佛那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野人山的诡谲和未知，远远超出了她这个从小在相对安宁寨子里长大的圣女的认知。
午后时分，前方传来潺潺的水声。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山溪挡住了去路。溪水清澈见底，两岸是光滑的鹅卵石滩。
“地图上标记，需要渡过这条‘断肠溪’。”白素问观察着溪流，“水流急，水下有暗石，需小心。对岸那片林子更密，要提防埋伏。”
连续赶路，众人都已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看到清澈的溪水，车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公子，白姑娘，能不能歇会儿，喝点水？”
白素问看了看天色，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对岸的树林，点了点头：“可以。轮流警戒，补充水分，但不要耽搁太久。”
得到允许，车夫第一个冲到溪边，迫不及待地掬起溪水大口喝起来。溪水冰凉甘甜，顿时让人精神一振。阿雅也小心地走到水边，清洗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和污垢。
顾允之和白素问则没有放松警惕，两人站在溪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对岸和上下游。
顾允之蹲下身，正准备也喝点水，目光无意间扫过溪流下游不远处的一处河湾，瞳孔猛地一缩！只见那处的溪水边缘，漂浮着几片不易察觉的油花，还隐约能看到半个模糊的脚印！
“有情况！”顾允之低喝一声，立刻站起身，软剑已握在手中。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对岸密林中传来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
“嗖！嗖！嗖！”
是弩箭！劲道极强，直射正在喝水的车夫和阿雅！
“小心！”白素问反应更快，长剑一挥，剑气扫落了两支弩箭！顾允之也瞬间闪到阿雅身前，剑光闪烁，格开了射向她的箭矢！
但车夫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听到警示刚抬起头，一支弩箭已然射到面前！他勉强侧身，箭矢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有埋伏！”车夫又惊又怒，捂着肩膀滚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第一轮弩箭过后，对岸林中 silence 了片刻，随即，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窜了出来！
这三人皆身着便于山林行动的灰色劲装，脸上戴着遮住口鼻的面罩，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为首一人身材高瘦，手持一对分水峨眉刺，眼神阴鸷。另外两人，一个使刀，一个用链子镖，身形矫健，杀气腾腾。
看其身手和配合，绝非黑风寨那种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很可能是那个赵商人带来的“高手”！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为首那高瘦汉子声音沙哑，一声令下，三人如同猎豹般涉水冲来！他们显然是想趁顾允之四人渡溪疲惫、放松警惕时发动突袭，速战速决！
“迎敌！”顾允之冷喝一声，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软剑直刺那使峨眉刺的高瘦汉子！他一眼看出，此人是三人中的首领，武功最高！
白素问则剑光一闪，拦下了使刀和使链子镖的两人。她的剑法精妙凌厉，以一敌二，竟丝毫不落下风，剑光织成一片，将两人死死缠住。
阿雅吓得花容失色，躲在石头后面，看着溪水中激烈的厮杀，手足无措。车夫简单包扎了一下肩膀的伤口，怒吼着从石头后冲出，挥舞短刃加入了战团，帮助白素问牵制那个使链子镖的汉子。
“叮叮当当！”
兵刃交击之声顿时响彻溪谷！湍急的溪水被劲气激起无数水花！
顾允之与那高瘦汉子战在一处。对方的分水峨眉刺招式诡异狠辣，专攻穴道关节，而且身法滑溜，在溪水中行动自如，显然精通水战。顾允之伤势初愈，内力未复巅峰，又是在不利于发挥的溪水中，一时竟被对方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另一边，白素问剑法虽高，但同时面对两个配合默契的好手，也一时难以取胜。那使链子镖的汉子招式刁钻，长鞭般的镖头远距离骚扰，而使刀的汉子则刀法沉猛，近身强攻，两人一远一近，配合得天衣无缝。车夫的加入，虽然分担了一些压力，但他武功平平，又受了伤，更多是凭借一股悍勇之气在勉力支撑。
战斗陷入胶着！对方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将他们全部留下！
顾允之心知不能久战，必须尽快打开局面！他心念电转，故意卖了个破绽，脚下似乎被溪底石头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踉跄！
那高瘦汉子果然中计，眼中凶光一闪，峨眉刺如同毒蛇出洞，直刺顾允之胸口空门！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顾允之踉跄的身形猛地稳住，软剑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并非格挡，而是贴着对方的峨眉刺逆向削向他的手腕！正是他压箱底的绝技之一——“逆流斩”！
这一下变招太过突然诡异，高瘦汉子大惊失色，想要变招已是不及！
“嗤啦！”
一声轻响，血光迸现！高瘦汉子的右手腕被软剑削断，峨眉刺连同断手一起掉入溪中！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左手捂着断腕踉跄后退！
首领重伤，另外两名杀手顿时心神大震！白素问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剑势陡然加快，如同狂风暴雨般攻向那使刀汉子！那汉子本就压力巨大，此刻心神一乱，顿时被白素问一剑刺穿咽喉，倒地毙命！
使链子镖的汉子见同伴瞬间惨死，首领重伤，吓得魂飞魄散，虚晃一镖，转身就想逃回对岸树林！
“哪里走！”车夫怒吼一声，奋起余力，将手中短刃奋力掷出！那汉子只顾逃跑，猝不及防，被短刃正中后心，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转眼间，三名伏击者两死一重伤！
顾允之没有去追那断腕的高瘦汉子，而是快步走到溪边，警惕地望向对岸树林，防备还有埋伏。
那高瘦汉子倒在溪水中，断腕处鲜血汩汩流出，将周围的溪水染红。他脸色惨白，怨毒地盯着顾允之，嘶声道：“……你们……逃不掉的……赵大人……不会放过……”
话未说完，白素问已走到他身边，长剑一挥，结果了他的性命。对于可能的敌人，她从不手软。
战斗结束得很快，但过程凶险无比。车夫一屁股坐倒在溪水里，大口喘着粗气，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阿雅从石头后跑出来，看着溪水中三具尸体和殷红的血迹，小脸煞白，忍不住干呕起来。
顾允之也是气息微喘，右胸初愈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看向白素问，只见她气息平稳，只是眼神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清理痕迹，尽快离开这里。”白素问冷静地吩咐，“刚才的动静不小，可能会引来别的东西。”
顾允之点头，和车夫一起，将三具尸体拖到下游一处隐蔽的河湾，用石头草草掩埋。又清理了溪边的血迹和打斗痕迹。
做完这一切，四人不敢再停留，迅速涉过断肠溪，钻入了对岸更加茂密阴森的丛林。经过这场突如其来的伏击，每个人都明白，前方的路，不仅有着自然的凶险，更充满了来自同类的致命杀机。那个神秘的赵商人，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