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
林川笑了。
那笑意里没有温度，让停车场出口那片浓稠的黑暗，似乎都颤抖了一下。
“不。”
“新手村的强制任务，结束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凿入每个人的耳膜。
“现在，是自由狩猎时间。”
林川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苏沐雨身上，下达了“合伙人”之间的第一道指令。
“锁定它。”
“我们去给公司，完成第一笔‘外部收购’。”
收购！
这个词像一道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所有人的神经。
小李因为恐惧而麻痹的腿脚，被一种更狂热、更无法理解的情绪所驱动。他看着林川走向斜坡的背影，那背影仿佛要融入无尽的黑暗，又仿佛要将黑暗彻底点燃。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凭着一股动物般的本能，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雷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枚冰冷的“劣化时间碎片”，又看了一眼远处已经闭目、数据流在周身隐现的苏沐雨，以及将脸埋在膝盖里、整个人缩成一团的叶小叶。
最后，他一咬牙。
这个刚猛的汉子没有再去守门，而是拖着重伤的身躯，靠着冰冷的水泥墙坐下。
他将那枚碎片，死死按在了自己赖以生存的钢筋之上。
幽蓝色的微光，像拥有生命的毒蛇，顺着他的掌心，无声地向那根锈迹斑斑的杀人凶器上侵蚀、蔓延。
……
斜坡的尽头，是与地面相连的卷帘门。
外界，那头被苏沐雨标记为“精英级”的污染体，正用最原始的蛮力，一次次地发动撞击。
轰！
咯吱——吱呀——
巨大的金属门向内疯狂凸起一个可怖的弧度，无数细密的裂纹在变形处炸开，发出金属濒临崩溃的尖叫。
林川却在距离卷帘门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落在那扇随时会化为碎片的门上。
他侧过头，目光投向了斜坡旁一个废弃的保安岗亭。
岗亭的玻璃早已化为齑粉，里面只有一张翻倒的椅子和蒙尘的桌子。
“小李。”
“在！林哥！”小李浑身一颤，几乎是原地跳了起来。
林川用下巴指了指那个岗亭。
“进去，任何能用的东西，都拿出来。”
“啊？哦……是！”
小李完全无法理解。
那头怪物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了，找这些废铜烂铁有什么意义？
但他不敢问，一个字都不敢问。
他连滚带爬地钻进那个狭小的空间，里面立刻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翻找声，以及他自己那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
“林哥！有……有个收音机！手摇的！好像……灯亮了！”
几秒后，小李抱着一台布满蛛网和灰尘的老式收音机，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般冲了出来。
林川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外面愈发狂暴的撞击声。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摇动旁边的充电把手。
一圈，两圈。
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电流噪音，收音机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指示灯，竟然真的闪烁起一点微弱的红芒。
林川开始缓缓转动调频的旋钮。
滋……滋啦……
“……呼叫……这里是……长江防线037号广播站……还有人活着吗……重复……这里是‘擎天之盾’公会建立的长江防线……”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那破碎的电流杂音中挣扎着挤了出来。
每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嘶哑，干裂，却透着一股钢铁般的执拗。
公会？
长江防线？
这两个陌生的词汇，让岗亭内外所有清醒的人，动作都是一滞。
“……所有幸存者，‘归零游戏’第二阶段‘现实侵蚀’已经开启……怪物，在你们的城市，也在每一寸土地上……滋啦……世界正在沦陷……”
“……大型公会已在各地建立安全区……不要单独行动！向大型组织靠拢！我们昨日监测到……沪市方向……‘深海议会’与一头君主级污染体‘利维坦’爆发冲突……结果……结果未知……”
“……西北‘归墟’之地，出现代号‘沙皇’的独行玩家……以一人之力……滋啦……屠灭了整座‘沙城’的所有污染体……能力疑似……操控地壳……”
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词。
一段又一段血淋淋的情报。
那小小的收音机里流淌出的，不是信息，是另一个世界的惊雷。
整个世界，在众人眼前被这几句话强行撕开！
他们以为的末日孤岛，原来只是一个巨大、血腥棋盘上，被人遗忘的角落！
“……警告！所有玩家请注意！根据‘神谕之塔’大先知提供的最高优先级情报……系统将于720小时后，开启第一届……‘全球资格赛’！”
播报员的声音突然拔高，嘶哑中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
“这不是强制副本！这是通往更高序列的唯一门票！是决定我们文明未来……是终极战场！！”
“所有公会！所有强者！都将参与这场史无前例的血肉绞杀！胜者……将有机会获得……一块‘世界晶核’的碎片！！”
“为了人类！为了……”
“啊——！！！”
一声凄厉到撕裂耳膜的惨叫，混杂着某种巨兽咀嚼骨肉的恐怖声响，猛地从收音机里炸开。
然后，一切归于永恒的“滋啦”声。
停车场内，死寂无声。
小李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手里的收音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全……全球资格赛……大逃杀……”
他刚因一千小时奖励而升起的全部勇气和希望，被这短短几十秒的广播，碾得粉碎。
别说全球比赛。
他们，连走出这座城市，都是奢望。
雷烈附魔的动作停了下来，那根刚刚开始散发幽蓝光晕的钢筋，此刻在他眼中，渺小得可笑。
擎天之盾，深海议会，神谕之塔……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巨山，压在他的心脏上。
“原来如此。”
苏沐雨睁开了眼睛，脸色同样苍白，但那不是恐惧。
“筛选之后，是兼并。系统在鼓励‘规模化’。所谓的‘公会’，是这个新世界诞生的第一批‘托拉斯’。而‘全球资格赛’……”
她顿了顿，吐出最终的定义。
“……是第一次全球范围的，市场份额争夺战。”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回了林川身上。
面对这个比副本残酷百倍的真实世界，面对那些已经遥遥领先的巨头，他们的主心骨，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
只见林川弯腰，捡起地上的收音机，随手丢回给小李。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凝重，甚至没有丝毫的动摇。
那是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滚烫的兴奋。
一种饥饿了太久的顶级掠食者，终于看到了一个足够广阔的，崭新的狩猎场。
他看着魂不守舍的小李，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刚才问，我们是不是发了？”
小李下意识地点头，又疯狂摇头。
林川环视了一圈自己的队员。
受伤的战士，人形的服务器，以及那把能打开新世界资源的钥匙。
“不。”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扭曲现实的笃定。
“我们现在，连在这场牌局里‘开户’的资格都还没有。”
说完。
他转过身，面向那扇在疯狂撞击下已经濒临破碎的卷帘门。
他指向外面那头咆哮不休，即将破门而入的精英级污染体。
那眼神，不再是猎人看见猎物。
而是即将敲钟上市的创业公司cEo，看向自己第一笔，也是最关键的一笔……天使轮融资。
“那笔‘外部收购’，现在不止是我们的第一笔利润了。”
轰！！！
卷帘门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被彻底撕裂！
狂暴的腥风和嘶吼席卷而入。
林川站在风口，衣角狂舞，声音却穿透了一切噪音，清晰地落在每个队员的心脏上。
“它还是我们‘时序’公会……”
“递交给这个世界的……”
“第一份，招股说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