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工作……这是我的办公室。”
刚开始的时候，江野还只是目瞪口呆。
等听到最后几个字，他人都已经傻了。
他反复打量着王老头身上那褴褛的中山装，稀疏的花白头发，枯树皮一样的皮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进城务工的老农。
现在忽然告诉自己，这间豪华到不像样的办公室是他的？！
你没搞错吧大哥。
这时，王老头走到书桌后坐下，神情傲然地缓缓坐下。
他盯着江野。
“小子，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做王永明。”
“王永明？”
江野皱起眉头，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又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别想了，自己看吧。”
王老头毫不意外他的反应，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扔了过来。
这是一张年代久远的黑白合照。
照片上是几个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人。
站在最中间的人，看模样是年轻时的王老头，旁边有男有女，其中一个笑容灿烂的毛头小子，江野倒是眼熟，那分明就是把他特挑进来的秦泰主任！
而这张照片后面的背景，是一座极为简陋的大门。
门上还挂着横幅。
江野下意识就念出了声：“山阳一中新校区竣工仪式……嗯？！”
他的眼珠子瞬间瞪圆。
“王永明……啊？您是王校长！”
……
江野怎么也没想到。
面前这位其貌不扬，每天在图书馆以折磨人为乐的王老头，竟然是传说中山阳一中改制以后得第一任校长！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到了照片，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不对不对。”
江野脑袋都乱了：“肯定哪里有问题，我之前听人说过，山阳一中的第一任校长应该升官了才对，然后在省教育厅……”
话还没说完，王老头就淡定接腔。
“在省教育厅任职，然后借助自己的关系，每年将省里面乃至国家里面的优质教育资源传递回来，最后帮助山阳一中成为了山阳市最好的高中。对不对？”
江野点头如捣蒜。
这段历史，基本每个山阳市的学生都极为耳熟能详。
然而王老头却露出一个嫌弃眼神：“真是个榆木脑袋。我问你，山阳一中改制是哪一年？”
“呃，这个我不知道，好像是四十年前吧。”
“那咱们国家几岁退休。”
“五十五，唔，也可能是六十岁吧。”
“那你看我像多大年纪。”
“您啊，八……”
江野看了眼王老头，强行将快到嘴边的“八十岁”给咽下去，改口道：“七十岁左右。”
这一幕自然被王老头看在眼里，他一摆手：“行了，不用这样恭维我，我无官无职一个退休老头而已，找地方坐吧。”
说实话，江野这会儿脑子已经完全懵了。
这发展也太戏剧化了。
跟小说似的。
主角因为修炼受阻，被宗门派往藏经阁当衙役，机缘巧合下和其中一个身份神秘的落魄老头相识，最后对方忽然爆出身份，原来是某个苦修多年的太上长老！
咯噔！
江野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如果按照这个剧情发展的话。
那下一步，岂不是该传授自己不密绝学，从此一日千里，飞黄腾达，仙路亨通，成就大道……
“停停停！”
王老头一连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幻想。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以你如今的水准，我可没有什么要传给你的。叫你来，是有别的任务要给你。”
江野反应极快，一瞬间就注意到王老头话语中的细节。
我如今的水准？
那岂不是说，如果我水准高了，还真有些好东西？
啪！
不知何时，王老头从抽屉中摸出一个册子，甩到了桌面上。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做完登记工作后，不用忙杂活了，抽空把这个给填了。”
“嗯？”
江野拿起卡片，神情又是一愣。
这是一本年代久远的笔记本。
封面破旧，纸张泛黄。
翻开第一页，从隐隐约约的墨迹中能看出，这是一个极为奇怪的读书笔记。
之所以能看出是读书笔记。
是因为基本上每隔几行，就能看到写这个笔记的人，在旁边随手记录下自己的一个个疑问。
“《世说新语》片语传神，可谓“以虚写实”；《水经注》考据山川，乃是“以实载虚”。学问之至高境界，是否正在这虚实互证之间？”
“《周易》立象以尽意，王弼倡“得象而忘言”。“象”本身亦是一种牢笼？”
“柏拉图《理想国》中求索的“至善”，与《大学》所言“止于至善”，二者有何区别？”
“《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译本前言为什么说，摩擦力根本不存在……”
“……”
单从这些问题中都不难看出。
笔记本的主人对于许多书籍的研读几乎已经深入本质，有一种近乎于道的奇妙哲学感，让人不禁沉浸其中，读这些问题时，思维都不受控制地运转了起来。
可惜的是。
虽然笔记中提到的许多书江野都看过。
可这些问题过于深奥，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江野刚想看看笔记主人是怎么回答这些问题的。
却发现这些疑问的下方，本该写着笔记本主人留下的答案，不知为何被人抹去，只留下无法分辨的墨痕。
“呃。”
于是，这本册子从质量极高的读书笔记。
变成了一本晦涩至极的另类版《十万个为什么》。
这种刚刚被勾引起求知欲，然后又骤然中断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吐血……
忽然，江野一愣。
“不对！您刚说啥来着。”
他猛然从面前的读书笔记中回过神来，这才回想起刚刚王老头的要求，声音都变得结巴了起来。
“您刚刚是说。”
“让我……抽空把，把这些问题给回答了？！”
王老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下个月要做一个研讨会，要用到这些内容，如果到时候任务完不成，我会扣你一百分。”
“……”
“加油。”
江野看了看王老头，又看了看手中那深奥无比的读书笔记。
心中顿时生出一阵啼笑皆非的荒唐感。
他想到了那个表情包。
籍籍无名的小妖怪，被大王要求除掉唐僧师徒，最终瞠目结舌地指着自己……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