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屏幕骤然转黑。
【主播已下播】
这行冰冷的系统提示，像一记耳光，打在一百多万观众的脸上。
那一声轻微的，身体砸在地板上的闷响，成了这场诡异直播最后的绝响。
网络瞬间引爆。
【人呢？大师怎么了？】
【那声响是摔倒了！她本来脸色就白得跟鬼一样！快报警啊！】
【草！不会真出事了吧？】
【装，接着装，戏演完了就跑路，真有你的。】
风暴中心的502室，死一般寂静。
江月瑶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意识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中浮沉。
不知过了多久。
指尖先动了一下，触碰到地板粗糙冰凉的纹路。
她缓缓撑起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喉咙里全是血腥气，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强行窥探天机，承载数十枉死孩童的怨气，最后更是耗尽心神诵念往生咒。
这三重反噬叠加，足以让任何修行者的神魂当场崩碎。
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可……
江月瑶盘膝坐好，闭上眼，神识沉入灵台。
预想中千疮百孔、濒临破碎的景象没有出现。
她的神魂依旧黯淡，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但有一股极细微，却无比纯净温暖的气流，正在这些裂痕间缓缓流淌。
这股气流所过之处，那些狰狞的伤口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愈合。
神魂深处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怨气，也被这股暖流冲刷、消融，最终荡然无存。
灵台一片清明。
之前因强行施法而紊乱狂暴的气息，此刻也温顺地归于丹田，甚至比过去更加凝练了一分。
江月瑶猛地睁开眼。
“这是……功德之力？”
她摊开手掌，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那张向来淡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撼。
在前世的玄门典籍中，功德之力只存在于传说里。
它不属于天地灵气，也不是靠打坐吐纳就能修来。
唯有做出“顺天应人”、“匡扶正道”之举，救度众生于水火，才能得到天道的一缕馈赠。
此力，能洗涤业障，能修复神魂，能破除心魔。
是比任何天材地宝都珍贵的无上至宝。
她本是逆天改命的穿越之人，又强行窥探不属于自己的因果，按理说早已业障缠身，为天道所不容。
可她超度了那些枉死的孩童，让他们免于化作厉鬼为祸一方，又抚平了阳世父母的伤痛。
阴阳两安。
这份因果，竟大到引来了一缕功德之力。
江月瑶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片干涸的暗红血迹，嘴角极轻地牵动了一下。
原来，这条路，真的走得通。
用这世间的恶，来修自己的道。
用这世间的善，来养自己的德。
这玩意儿，可比搞钱补多了。
虚弱感依旧包裹着全身，但神魂上的通透舒畅，让她精神好了不少。
她扶着墙站起身，踉跄着走到沙发边，捡起了摔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卡住了。
成千上万条消息、未接来电、应用通知，疯狂涌入。
手机黑屏，重启，又黑屏。
反复三次，才终于恢复了运作。
她面无表情地划开屏幕，无视了那些扎眼的999+红点。
直播平台的粉丝数，已经冲破了一百八十万。
微博热搜前十，有三个词条与她有关。
#江大师直播中途吐血昏迷#
#警方呼吁群众切勿模仿危险行为#
#百万网友为玄学主播祈福#
江月瑶的指尖在那些夸张的标题上滑过，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对她而言，这些都是镜花水月，远不如刚才那一缕功德之力来得实在。
她点开一条评论最多的新闻。
是市公安局的官方账号在凌晨五点发布的二次通报。
通报里，除了公布温立人犯罪团伙的更多细节，还附上了一张张打上马赛克的、失踪儿童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标注着“已确认寻回”或“家属已确认遗物”。
新闻下方，一条置顶评论被顶到了几十万赞。
Id是“豆豆妈妈”。
“谢谢江大师。警察刚刚通知我，在那个魔鬼的冷库里，找到了豆豆的书包。虽然他已经不在了，但能回家，就好。谢谢你，让他走得不那么孤单。”
评论区里，是数万条同样的感谢。
【妞妞爸爸：谢谢大师，让她在梦里和我们告别。】
【亮亮奶奶：谢谢你，让我们知道了他最后没有受苦。】
【谢谢。】
【谢谢。】
江月瑶看着那些文字，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孩子化作光点前，对她露出的笑容。
神魂深处，那刚刚愈合的裂痕之上，似乎又有一丝暖意渗透进来。
原来这就是功德。
不是高高在上的天道施舍。
而是尘世间，每一个最卑微、最真诚的念想，汇聚成的力量。
她正出神，屏幕顶端忽然跳出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申请人头像，是国徽。
昵称：齐云瑞。
附加消息只有一句话：江小姐，我是市刑侦支队齐云瑞，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能否通过一下？
江月瑶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点了“同意”。
几乎是她同意的瞬间，对方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不是微信语音，是手机号。
她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情急之下，是用本机号码打给他的。
江月瑶按了接听。
“江小姐？”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听得出对方的疲惫，但中气十足。
“是我。”江月瑶应了一声，声音因虚弱而有些发飘。
齐云瑞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判断她的状态。
“你……还好吗？”他问得很谨慎，“我们通过直播监控，看到你最后……”
“死不了。”江月瑶打断他，直接问，“什么事？”
“首先，我代表市局，代表所有被解救的孩子和他们的家庭，正式向你表示感谢。”
齐云瑞的语气很郑重，没有半点敷衍。
“你的帮助，挽救了至少一个孩子的生命，也让一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得以覆灭。”
江月瑶“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其次，”齐云瑞话锋一转，“关于你的事，队里有些争议。我需要你来警局，做一份详细的笔录。”
“没空。”江月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不是请求，是流程。”齐云瑞的声音硬了一点，“你是本案最重要的线索提供者，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证人’。你的证词，对后续的审判至关重要。”
江月瑶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灌了一口。
“我怎么作证？”
她反问。
“告诉法官，是那几十个孩子的鬼魂托梦给我的？”
齐云瑞再次被噎住了。
这的确是他们眼下面临的最大难题。
江月瑶的所有预言，都精准到令人发指，但没有任何一条能作为呈堂证供。
他们抓了人，缴了赃，却无法解释最初的情报来源。
电话两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小姐，”许久，齐云瑞才重新开口，语气软化不少，“我不是想探究你的秘密。我只是想知道，你昏倒，和这个案子有关吗？温立人背后，是不是还有人？”
“他有没有同伙，你应该去问他，不是问我。”
“他什么都不肯说。”齐云瑞的声音压低了，“从被捕到现在，一句话没有。心理专家也拿他没办法。他只是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
齐云瑞停顿了两秒，一字一句地复述。
“他说，‘永恒的门，已经为我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