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年轻男人的脸孔因愤怒与恐惧而剧烈扭曲。
他胸膛起伏，呼吸声沉重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你……”
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音节。
“你到底是谁？”
江月瑶这边的屏幕，依旧是深渊般的漆黑。
那道清冷的女声，穿透麦克风，平静地响起。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说的，对吗？”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年轻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的脸刹那间血色尽失，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直播间里，超过五百万观众，共同见证了这幕诡异的线上对峙。
弹幕在片刻的死寂后，以焚城烈火之势疯狂刷新。
【卧槽！正主下场了！这脸被打得……我隔着屏幕都听见响了！】
【我人傻了，大师说的竟然全是真的！连李家人自己都默认了！】
【所以，李宏盛真的要死了？平安扣真的是去挡灾了？鱼缸里真的有条死鱼？】
【别问了，你看那哥们的脸，答案不都写在上面了吗？】
年轻人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每一条都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他眼球布满血丝，呼吸愈发急促。
“你闭嘴！你胡说八道！”
他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们家好得很！我爸也好得很！”
他猛地将视线转向中间的屏幕，对着早已面如死灰的张天师怒吼。
“还有你！你这个骗子！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我要让你在这一行混不下去！”
张天师本就惨白的脸，此刻看不见一丝血色。
他瘫在太师椅上，嘴唇无意识地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完了。
当李家的人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跟我没关系……不是我……”他只能发出微弱、不成句的呢喃。
“别吵。”
江月瑶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年轻人的嘶吼。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厌烦。
“我没兴趣看你们狗咬狗。”
“你既然觉得我在胡说，那就等着。”
“证据，马上就到。”
证据？
什么证据？
年轻人一愣。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全都愣住了。
市刑侦支队，齐云瑞的心脏狠狠一抽。
他紧握着手机，掌心已满是黏腻的冷汗。
他派出去的行动小组，按时间算，应该刚刚抵达李家庄园。
就在此刻，直播间的评论区，一个链接被高亮顶起。
【兄弟们，快来看！有现场直播！】
无数人下意识点了进去。
一个分屏窗口，突兀地跳上了所有人的手机界面。
那是一个户外主播的直播间，镜头正对着一栋戒备森严的庄园大门。
几辆警车闪烁的红蓝警灯，无声地切割着夜色。
“老铁们！看到了吗！李家庄园！警方已经把这里封锁了！”
主播压着嗓子，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亢奋。
“听说是在找什么东西！就跟刚才那个玄学pK有关！”
轰——
整个网络，彻底引爆。
难以计数的人潮从江月瑶的直播间涌入这个户外主播的直播间。
人气瞬间冲破百万。
江月瑶的直播画面里，那个李家年轻人看着突然冒出的现场直播，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惊恐。
“不……不准进去……”他对着屏幕喃喃自语，神情疯癫。
齐云瑞看着屏幕里的画面，拿起对讲机，用斩钉截铁的语气下令。
“一组，按计划行动！”
“是！”
现场直播的镜头里，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在得到许可后，迅速冲入庄园。
镜头紧紧跟随，一路小跑，画面剧烈晃动。
“西侧辅楼……就是那栋！”主播的声音气喘吁吁。
镜头转向一栋看起来有些破败的二层小楼。
警察们很快找到了江月瑶所说的一楼走廊。
走廊的尽头，一扇蒙着厚厚灰尘的木门，静静伫立。
“就是这个门，锁已经锈死了。”带队的警察对着肩上的对讲机报告。
他伸手一推。
“吱呀——”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杂着灰尘与腐败的阴冷气息，从门缝里争先恐后地涌出。
警察们鱼贯而入。
直播镜头也紧跟着探了进去。
杂物间里光线昏暗，到处都是垂落的蛛网。
“左手边，靠墙！”齐云瑞在指挥中心，死死盯着屏幕，声音因过度紧张而有些沙哑。
镜头猛地一转。
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杂物间的左侧墙边，静静地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庞然大物。
上面盖着一块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白布。
“鱼缸……”
直播间里，有人下意识地敲出这两个字。
一名警察走上前，伸手捏住白布的一角。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白布掀开！
“呕——”
那股浓烈到极致的腥臭和腐烂气息，仿佛突破了次元壁，顺着网线钻进了每个人的鼻腔。
无数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瞬间感到一阵胃部翻涌。
那是一个巨大的鱼缸。
缸里的水，是死寂的墨绿色，浑浊不堪，表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令人作呕的白色菌膜。
在浑浊的水底，一具巨大的鱼类骸骨，静静地躺在那里。
骨骸已经腐烂得只剩下森森白骨，但依旧能看出它生前威武雄壮的轮廓。
是金龙鱼。
直播镜头，在齐云瑞的指令下，缓缓拉近。
对准了那具鱼骨的头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鱼骨大张的嘴里，那空洞的眼眶下方，被几根尖锐的鳃骨死死卡住的地方。
一枚圆形的物体，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被厚厚的绿色菌苔包裹着，看不清本来的样貌。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平安扣。
“找到了……”
带队的警察，声音干涩地向指挥中心报告。
轰！
江月瑶的直播间，弹幕彻底消失了。
不是卡顿。
是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震撼到失语。
预言，成真了。
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分毫不差。
西侧辅-楼。
杂物间。
生锈的门锁。
一米五的鱼缸。
盖着白布。
布上有黄色的水渍。
浑浊的墨绿色水。
腐烂的金龙鱼骨架。
平安扣，在鱼的嘴里。
这不是卜算。
这是神谕。
一分为三的直播画面里。
右侧，李家年轻人的脸，已经找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噗通。
他手里的手机滑落，屏幕瞬间转黑。
连麦，断了。
中间，张天师那张脸，像是瞬间被抽干了精气神，凭空老了二十岁。
他看着屏幕上那枚被找到的平安扣，眼神从呆滞，到恐惧，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颤抖着手，摸索着去点关闭直播的按钮。
指尖戳了几次，都滑开了。
最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划屏幕，整个人的画面，也狼狈地消失了。
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敢再说。
整个直播间，只剩下江月瑶那一片纯黑的屏幕，和那个来自案发现场的直播分屏。
落针可闻。
许久，弹幕才如火山喷发般，重新席卷了整个屏幕。
【神……这是真神仙下凡了吧！】
【我跪了！我真的跪了！我愿意称之为2024年第一神迹！】
【从今天起，我就是江大师的脑残粉！谁敢说她一句不好，我喷死谁！】
【大师！求你再算算！李宏盛到底怎么了？那怨气又是怎么回事？】
赞美，崇拜，好奇，敬畏……
无数情绪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数据洪流，将江月瑶的名字，推向了神坛。
她的直播间人气，已经突破了千万大关。
漆黑的屏幕里，江月瑶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依旧是那样的清冷，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玉佩，找到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给了所有人一个喘息的机会。
然后，她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下一个，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现在，我们可以来聊聊……”
“那个活人的怨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