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侦支队的夜晚，比白日更喧嚣。
空气里混杂着尼古丁、速食泡面和熬夜带来的焦躁气息。
距离江月瑶离开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这五个小时里，专案组对陈昊进行了轮番审讯，这个金玉其外的草包除了反复强调自己冤枉，哭诉对江颖的“真心”外，吐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另一边，对江颖闺蜜圈的排查也陷入了僵局。
所有人都表现得悲痛欲绝，口径一致地声称江颖善良、优秀，人缘极好，不可能与人结怨。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看似动机、时间都吻合的男友陈昊。
而江月瑶，却一言断定他不是凶手。
这让整个专案组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砰！”
专案组组长张队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烟灰缸里的烟头都跳了起来。
“五个小时了！我们被一个黄毛丫头牵着鼻子走了五个小时！”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满屋疲惫的下属，声音沙哑又愤怒。
“动机！时间！威胁言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陈昊！结果就因为她一句‘没有血光煞’，我们就把宝贵的警力浪费在排查那些哭哭啼啼的小女生身上！”
“荒谬！简直是荒谬绝伦！”
齐云瑞捏了捏眉心，喉咙干涩：“张队，江大师在之前的案子里……”
“那是巧合！”
张队粗暴地打断他，指着齐云瑞的鼻子骂道。
“小齐！我带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也跟着魔怔了？我们是警察！警察办案讲的是证据链！不是听神婆算命！”
“现在倒好，唯一的嫌疑人被我们晾在一边，真正的凶手可能正在销毁最后的证据！”
他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
“我命令！立刻对陈昊进行测谎！同时加大审讯力度！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来不及了，张队。”
一个年轻的技术警员推门而入，脸色惨白，手里捏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
“网监中心的同事，在一家海外游戏服务器的后台日志里，找到了陈昊的登录记录。”
整个会议室，瞬间落针可闻。
技术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艰涩的颤抖。
“案发当晚八点零三分到十一点二十七分，他的游戏账号全程在线，并且有密集的键盘鼠标操作记录。”
“我们核对了Ip地址，就在他家。”
“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报告被轻飘飘地放在桌上。
那张纸，此刻却重如千钧，压得满屋子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线索，断了。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汇聚到齐云瑞身上。
江月瑶说对了。
陈昊，真的不是凶手。
可这非但没让案情明朗，反而将他们彻底推入了深渊。
张队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从暴怒转为一种难堪的苍白，最后是深不见底的挫败。
他像是瞬间老了十岁，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齐云瑞没有理会周围复杂的目光，他猛地抓起外套，冲了出去。
他疯了一样拨打江月瑶的电话。
关机。
再打。
还是关机。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她去哪了？
她是不是已经放弃了这个案子？
就在齐云瑞站在走廊里，被冷风吹得手脚冰凉时，他的手机“叮”地一声，收到了一张图片。
发件人，江月瑶。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大学生活照，几个女孩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照片的正中央，是死者江颖。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发了过来。
只有三个字。
【查她。】
齐云瑞点开图片，放大。
江月瑶的信息里，没有圈出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指向。
他茫然地看着照片里每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完全不明白江月瑶的意思。
查谁？
照片里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他正要回拨过去，第三条信息紧随而至。
【江颖左手边，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齐云瑞立刻将目光锁定在那个女孩身上。
女孩长相清秀，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笑容腼腆，正亲密地挽着江颖的胳膊，头微微靠在江颖的肩上。
看起来，是关系最好的那一个。
警员送来的资料里有她的名字：孙小雨。
是江颖最好的闺蜜。
在初步排查中，她是第一个被排除嫌疑的。因为她表现得最为悲痛，哭到几近昏厥，还需要心理疏导。
齐云瑞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将孙小雨的脸放大，再放大。
他反复地看，眼睛都看酸了，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就是一个普通、文静、因为好友离世而悲伤过度的女孩。
他终于忍不住，飞快地打字回复。
【为什么是她？她有什么疑点？】
手机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齐云瑞以为不会再有回复时，屏幕亮了。
江月瑶只回了四个字。
【她的笑，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