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还残留着江灵崩溃尖叫的回声，混合着碎裂玻璃和昂贵香水的味道。
阿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江月瑶的背影，眼神像是看着一尊行走的神只。
这位金牌经纪人猛地一拍大腿，几步冲到江月瑶面前，弯下的腰几乎要折断，声音都在发颤。
“江大师！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酬金！不！刚才那根本不算酬金，那是见面礼！您开个价，多少我都给！我阿伟在圈里混了十几年，人脉资源都还有点，您但凡有任何用得着的地方，一句话的事！”
江月瑶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齐云瑞已经回了“收到”，后面跟了个雷厉风行的“是”。
她看向眼前这个激动到快要语无伦次的男人，语气平淡。
“你的钱和人脉，我用不着。”
阿伟脸上的表情僵住，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这时，黎梦快步走来，对着江月瑶又是一个九十度的深躬。
“江大师，钱和资源都太俗了。但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女孩的眼睛很亮，洗去了之前的恐惧和委屈，只剩下最纯粹的感激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缕比之前更加凝实的金色功德，缓缓汇入江月瑶的神识之海。
那股精纯的能量，让她体内那条蛰伏的咒力毒蛇，又安分了一丝。
江月瑶看着她，终于点了下头。
“你的感激，我收到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
“鱼饵跑了，现在，我想知道钓鱼的人。”
阿伟和黎梦都是一愣。
阿伟毕竟是人精，立刻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忌惮。
“您是说……孟青岚？”
“江灵就是孟青岚一手捧起来的疯狗，圈里谁不知道。孟青岚让她咬谁，她就咬谁。”
“她自己也蠢，以为抱上了什么金大腿，到处炫耀孟青岚是她的‘贵人’。”
江月瑶走到那张属于黎梦的化妆台前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像是在敲击着某个看不见的棋盘。
“说说这个孟青岚。”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阿伟不敢怠慢，立刻将自己所知的全部信息组织起来。
“孟青岚这个人，邪门！圈里都说她太邪门了！”
“她刚出道时很一般，突然有两年就跟开了挂一样，资源好到爆炸，直接飞升一线。那时候圈里就传，她背后有高人指点，拜了什么了不得的山头。”
“后来她自己成立工作室，还搞了个‘青岚慈善基金会’。”
江月瑶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看向黎梦。
“你来说，那个基金会。”
黎梦被点名，身体下意识一颤，但迎上江月瑶平静的目光，她鼓起了勇气。
“是。那个基金会……我听一个前辈说过，它更像是一个交易平台。”
“我一个朋友，也是演员，一直不温不火。去年她咬牙给基金会捐了一笔巨款，是她全部积蓄。”
“然后，她真的拿到了一个大制作的女三号，小火了一把。”
黎梦的脸色白了白。
“但是，那个剧刚播完，她家里就出事了。她爸的公司突然资金链断裂破产，还欠了一屁股债。就好像……她拿到的那些好运，都是从她家人身上抽走的一样。”
阿伟在旁边听得直冒冷汗，补充道：“对！圈里都管这个叫‘福报贷’！现在享受了，以后要连本带利地还，不是还钱，是还命！”
福报贷。
江月瑶的指尖停下。
用亲人未来的气运，来换取自己眼前的风光。
永恒教的手笔。
她看向黎梦，继续发问：“她怎么操控那些人？”
黎梦用力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
“孟青岚有个非常私密的姐妹圈，能进去的，不是当红女星就是豪门阔太。江灵挤破了头都想进去，听说那才是孟青岚真正的核心圈子。”
“我一个造型师朋友，被借去给那个聚会做过一次造型。她说，里面的气氛特别奇怪。”
“那些女明星和阔太，看孟青岚的眼神，不像是看一个朋友，更像是……看一个神。”
黎梦打了个哆嗦。
“狂热，崇拜，还有一丝恐惧。她们每个人手上，都戴着一串一模一样的沉香木手串，说是孟青岚亲自开过光的‘护身符’。”
“我那个朋友还听到，一个女星小声跟人说，‘上次岚姐赐的符水真管用，我老公外面那个小三自己就出车祸了’。”
符水。手串。基金会。
一个以孟青岚为核心，用玄学手段编织起来，向上收割富豪，向下控制明星的利益网络，逐渐清晰。
江月瑶的眼神沉静如水。
那些不是护身符，是“锚点”。
是她用来定位、监视，乃至操控那些人命运的工具。
一旦接收了她的“礼物”，就等于在自己身上打下了永恒教的烙印，随时可以被收割。
黎梦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显而易见的后怕。
“前段时间，我参加一个品牌活动，孟青岚给在场的每个艺人都送了一份伴手礼，里面有一个雕成锦鲤形状的木头挂件，说是保佑事业‘鱼跃龙门’。”
“我当时觉得心里不舒服，回去就把那个木挂件给扔了。”
“结果第二天，我在剧组吊威亚，钢丝绳毫无征兆地断了一根！幸好当时飞得不高，我只是摔下来扭伤了脚。”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收了伴手礼，并且把挂件带在身上的一个男艺人，当天晚上回家，地下车库的消防卷帘门突然失控掉下来，把他的车给砸扁了！人要是跑得慢一点，就没了！”
阿伟听得眼都直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些圈里流传的、真假难辨的诡异传闻，此刻被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这是警告。
警告所有“不听话”的人。
江月瑶站起身。
她走到黎梦面前，看着这个因为把所有秘密都说出来，而显得有些虚脱的女孩。
“你做得很好。”
“从今天起，离所有跟孟青岚沾边的东西远一点。她给的资源，哪怕是天上掉馅饼，也别接。”
她又看向阿伟。
“管好你的艺人。”
“是！是！我懂了！大师您放心！”阿伟点头如捣蒜。
江月瑶的目光扫过两人，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以后，你们就是我在这个圈子里的眼睛。”
“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告诉我。”
黎梦和阿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他们已经彻底绑在了江月瑶这条船上。
这是一艘能对抗惊涛骇浪的巨轮，但也意味着，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深海巨兽。
“我明白，大师。”黎梦郑重地点头。
江月瑶不再多言，转身朝外走去。
饵料已经撒下，该布的眼线也已就位，就等那条大鱼自己上钩了。
她刚走出化妆间的门，手机屏幕亮起，正是虎鲨cEo陈飞发来的消息，一连串的感叹号。
【江大师，救命！！！年度盛典马上要开始了，皇家大剧院又出事了！昨晚彩排，一个灯光师从三米高的架子上直挺挺地摔下来，现在还在IcU！嘴里一直喊着‘别推我！舞台上全是人！’可监控里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大师，这事儿只有您能镇得住了！】
江月瑶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回复。
江灵那只小鬼，只是开胃菜。
孟青岚和她的永恒教，是一桌需要慢慢品的大餐。
而这个皇家大剧院……
她神识微动。
刹那间，远在市中心的剧院景象，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坐满了穿着旧时代衣衫的半透明影子。
咿咿呀呀的唱腔从空无一人的舞台上传来。
一个个画着浓重油彩、随着锣鼓点僵硬摇晃的……鬼影，正在台上唱着一出永远不会落幕的戏。
那不是普通的凶宅。
那是一整个，从未离席的戏班子。
还有比这种怨气聚集之地，更适合修复神魂的“补品”吗？
江月瑶收回神识，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兴趣。
她点开对话框，回了陈飞两个字。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