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歌的呼吸停了一瞬，手机的光晃了晃，照亮了江月瑶毫无波澜的侧脸。
“这……这是什么？”
“永恒教的产权证。”江月瑶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水泥地上。
曲歌没听懂，她凑近了些，那复杂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正无声地蠕动，看得她浑身发冷。
江月瑶的手指还贴在墙上，掌心下的金光已经收敛。
她能感觉到，这个符号不是简单的刻痕。
它的每一条纹路都深嵌进建筑的钢筋水泥里，像植物的根须，向下蔓延，与被孟广才改造过的地脉紧紧缠绕，形成一个汲取能量的循环。
这栋医院，就是一个巨大的充电宝。
而这个符号，就是充电口。
“它在呼吸。”江月瑶陈述着事实。
“什么？”曲歌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撞翻旁边生锈的器械架。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道刺眼的强光手电筒光柱扫了进来，将地下室照得亮如白昼。
“江月瑶！”
齐云瑞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他第一个冲了下来，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张队和几名特警。
当他们的目光扫过这个宛如屠宰场的地下室，看到那张手术台和地上干涸的暗色血迹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空气里的血腥和腐败气味，呛得人几欲作呕。
张队深吸一口气，又被这味道呛得咳了两声，他看着江月瑶和曲歌安然无恙，紧绷的神经才松懈半分。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扭头对身后的人命令道：“封锁现场，通知技术科和法医过来。”
齐云瑞几步走到江月瑶面前，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新发现？”
“嗯。”江月瑶侧开身，让那个符号完全暴露在光线下。
“又一个邪眼？”齐云瑞皱眉，他觉得这符号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都复杂，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不一样。”江月瑶摇头。
“以前那些是便利贴，用来标记‘货物’。这个，”她指着墙壁，“是地契。”
张队走了过来，盯着那个符号，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什么地契？”
“意思就是，这个地方，从设计图纸的第一笔开始，就是永恒教的资产。”江月瑶解释道，“孟广才不是简单的改造地脉，他是以整栋建筑为阵眼，布了一个持续运转的聚阴阵。”
她抬手点了点那个符号的核心。
“这是阵法的开关，也是能量核心。它和地下的阴气、整栋楼的怨气连为一体。只要它在，这里的能量就不会散。”
“那就毁了它！”张队立刻说，声音里带着火气。
“毁不掉。”江月瑶看他一眼，“至少现在不行。强行破坏它，等于引爆了这栋楼积攒了几十年的所有负能量。到时候，整个医院会瞬间变成真正的鬼域，我们谁都走不出去。”
齐云瑞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这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擦掉的标记，这是一个埋在城市里的炸弹。
“皇家大剧院，一定也有一个同样的东西，甚至更高级。”江月瑶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需要它的原始建筑图纸，尤其是地基和承重结构的设计图。他们动的手脚，一定在最核心、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别对这家医院的档案抱什么希望。”
“什么意思？”齐云瑞问。
“一个从建造之初就服务于‘屠宰’目的的工厂，你觉得它会留下清晰的生产记录吗？”江月瑶反问，“所有和这个地下室有关的，或者涉及那些‘特殊病人’的档案，肯定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齐云瑞眼神一凛，立刻对旁边的张队说：“老张，派两个人去行政楼的档案室看看，重点查过去十年，关于b3层的任何记录，还有重症监护室的病人转院和死亡名单。”
张队虽然对江月瑶的“玄学推理”还心存疑虑，但之前的经历让他无法反驳。
他点了点头，用对讲机立刻安排了人手过去。
安排完任务，地下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法医和技术人员还没到，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来回移动。
曲歌的脸色依旧惨白，她看着那张空荡荡的手术台，仿佛还能看到无数绝望的灵魂在这里被肢解。
她走到江月瑶身边，声音发颤。
“江大师……他们费这么大功夫，建一栋医院，就是为了……为了杀人吗？”
江月瑶转头看她，眼神深不见底。
“杀人，只是处理废料的工序。”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提纯’。”
“就像从矿石里提炼黄金。大部分矿石都会被当成废渣丢掉，只有最核心的那一点，才是他们想要的。”
江月瑶的话，让曲歌和旁边的齐云瑞、张队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个比喻，精准又残忍，将永恒教的邪恶本质剥得一丝不挂。
就在这时，张队肩膀上的对讲机突然传出“滋滋”的电流声，一个年轻警员急促的声音响起。
“报告张队！报告张队！档案室……档案室出事了！”
张队一把抓起对讲机：“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b3层的档案库……整个被水泡了！我们撬开门，里面全是积水和发霉的纸浆！看现场痕迹，应该是消防管道老化爆裂，但……但是……”
警员的声音有些结巴，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景象。
“但是什么？快说！”张队吼道。
“但是积水的水位线很高，而且锈迹和霉菌的情况看，这地方……可能被泡了不止一两年了！所有的档案，从03年到15年的，全都毁了！一点都看不清了！”
“……”
对讲机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地下室里，也死一般的寂静。
齐云瑞猛地转头，看向江月瑶。
张队也僵在原地，握着对讲机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江月瑶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刚刚那段汇报，说的不是被销毁的证据，而是今天的天气。
这面墙上的符号，比整个档案室的记录，都要干净，都要真实。
“走吧。”江月瑶对曲歌说，“这里交给他们处理。”
她迈开步子，准备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等等！”齐云瑞叫住她，“那你接下来……”
江月瑶脚步没停，只是留下一句话。
“回家，看图纸。”
“皇家大剧院的图纸，你最好快点弄到手。”
她带着曲歌走上楼梯，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入口。
齐云瑞站在原地，看着墙上那个诡异的符号，又看了看手里已经挂断的电话。
他忽然开口，像是问身边的张队，又像是在问自己。
“老张……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垃圾场’？”
张队没有回答，他只是走过去，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碰了一下那冰冷的墙壁。
那上面传来的，不是水泥的质感。
而是一种，仿佛触摸到某种古老生物鳞片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