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瑞捏着那张薄薄的货运单，指尖发白，仿佛那上面沾了剧毒。
“周院长签收。”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张队一把抢过单子，眼睛死死盯住那行铅笔小字，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操！”他猛地抬头，视线像刀子一样射向齐云瑞，“周泰他家的人？”
齐云瑞没有回答，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周泰，岚城市局副局长，烛龙专案组在岚城的唯一接头人，他们所有行动的保障。
如果这个“周院长”和他有关系……
“回酒店。”
江月瑶的声音打断了地下室里凝固的空气，她从张队手里抽走那张货运单，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布包。
沈行知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
酒店顶层套房，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那张被江月瑶重新展开的货运单，就摆在茶几正中央，像一张催命符。
张队再也坐不住，他站起来，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老虎，来回踱步。
“老齐，这事儿你怎么看？周泰是他妈的内鬼？他把我们卖了？”
齐云瑞靠在沙发里，双手交叉，指节捏得发白。他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那张单子。
“他要是内鬼，我们从落地岚城那一刻起，就是一群瞎子，被他牵着鼻子走！”张队的声音越来越大，一拳砸在自己的掌心，“妈的，老子最恨内鬼！”
一直沉默的沈行知推了推眼镜，开口道：“一个姓氏，一个称呼，还不能构成直接证据。岚城姓周的院长，或许不止一个。”
“放屁！”张队直接顶了回去，“又是天使之家的院长，又姓周，岚城能有几个？这巧合也太巧了！巧合多了，就他妈是事实！”
“我查了。”
角落里，一直埋头在电脑前的曲歌突然出声，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天使之家的现任院长，叫周文海。”曲歌把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众人，“公开资料显示，他是市局副局长周泰的亲叔叔。”
最后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
套房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连张队的呼吸都停了。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操……”
齐云瑞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看向江月瑶，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江大师，你觉得呢？”
江月瑶一直很安静，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着。
直到此刻，她才放下水杯，抬起眼皮。
“我们在这里的所有行动，包括突袭鬼市据点，抓捕纺织厂这批人，周泰都知道吗？”
齐云瑞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艰涩地点了点头：“他是单线联系人，按照规定，我必须向他汇报所有进展。”
“那我们今晚突袭纺织厂，他知道吗？”江月瑶又问。
“知道。”齐云瑞的声音压得很低，“外围的布控，是他亲自协调的。”
江月瑶伸出手指，在茶几那张货运单上轻轻敲了敲。
“如果他是内鬼，我们今晚扑的就不是仓库，而是陷阱。”
她的话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这些人不会在这里等着我们抓，这些货，也早就转移了。”
齐云瑞和张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个逻辑简单直接，却被他们刚才的愤怒和猜忌给忽略了。
张队愣住了，他挠了挠头：“那这是怎么回事？他叔叔是邪教的收货人，他这个当局长的亲侄子，一点都不知道？打死我都不信！”
“或许，他知道。”沈行知接过了话头，“但他未必和他们是一伙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利用我们，调查他自己的家人？”
这个猜测，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不重要。”江月瑶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周泰是忠是奸，现在不重要。”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
“重要的是，这张单子，指明了‘三号冷库’。这批货，本来应该在天亮前送到。”
“现在，货被我们截了。”
“你们说，那个在冷库等收货的人，等不到他的‘快递’，会做什么？”
齐云瑞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火光。
“他会慌！会派人出来打探消息，或者亲自去联络点、去纺织厂仓库查看情况！”
江月瑶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睡的城市。
“我们只需要等着，看是哪条鱼，最先沉不住气，自己浮出水面。”
张队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么干等着？万一他们不出来呢？”
“他们会的。”江月瑶的语气很肯定，“这批货，是他们那个‘升神祭’的关键材料。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背后的人，坐不住。”
她转过身，看向沈行知。
“沈先生，你的人，能不能盯住天使之家后山，那个三号冷库？”
“可以。”沈行知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团队能部署微型无人机，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监控，任何进出的人和车，都跑不掉。”
“很好。”
江月瑶最后看向齐云瑞，下达了指令。
“齐队，你现在联系周泰。就说纺织厂缴获的物证数量巨大，成分复杂，需要连夜清点，让他的人继续封锁现场，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齐云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拖住他，也稳住他，让他以为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对。”江月瑶点头，“然后，我们所有人，都留在这里。”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