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空气凝固得像块铁。
沈行知环视一圈，他的目光从每一张脸上扫过。这些都是他亲手挑出来的兵，是特殊小组的骨血。
“都听明白了？”他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外围有三道封锁线，天上还有我们的眼睛。我们的任务，就是一把尖刀，捅穿他们的心脏。”
没人说话，只有整齐划一的点头。
沈行知转向江月瑶，他的眼神从指挥官切换回了合作伙伴。“江小姐，战术层面我们准备好了。至于里面的东西……得你来说。”
江月瑶走到巨大的电子屏幕前。那上面，废弃化工厂的结构图被分层剖开，像一具被解剖的钢铁尸体。
“你们即将面对的，不是拿着枪的匪徒。”她开口，声音很平，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分，“他们是邪教徒，真正的疯子。”
“他们会用一些你们无法理解的手段攻击你们。可能是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一段听不懂的声音。”
她看着面前这群肌肉结实、眼神锐利的男人。
“把它想象成一种精神武器，或者说，次声波攻击。它不会打穿你们的防弹衣，但会直接冲击你们的意志。”
一个留着寸头，手臂上纹着一只蝎子的壮汉举了下手。他是突击组的组长，外号“蝎子”。
“江小姐，具体会有什么感觉？”他问得很直接。
“你会突然感到极致的恐惧，或者看见你最不想见到的幻觉。”江月瑶回答，“你的战友，在你眼里可能会变成怪物。你甚至会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命令你放下武器。”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吸气声。这种敌人，他们闻所未闻。
“怎么防？”蝎子追问。
“守住自己的心神。记住你们的任务，记住你们的战友。”江月-瑶说完，转向沈行知，“我需要一些东西。”
“说。”
“黄纸，朱砂，毛笔。如果没有，A4打印纸，红色的油漆笔，或者记号笔也行。”
沈行知愣了一下，立刻对旁边的警员说：“去，按最好的标准找。”
几分钟后，警员抱着一个木盒跑了回来。里面不是打印纸和记号笔，而是一沓质地精良的符纸，一小碟颜色鲜红的朱砂，还有几支崭新的狼毫笔。
“局里档案室有个老前辈，以前研究过这些，这是他留下来的。”警员解释道。
江月瑶点点头，没多问。她将一沓符纸铺在会议桌上，拿起毛笔，蘸了朱砂。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
江月瑶落笔了。
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手腕轻转，笔锋游走，一道道复杂的红色线条在黄色的纸上迅速成型。那不是在写字，也不是在画画，像是一种蕴含着某种奇特韵律的舞蹈。
第一张符，她只用了不到十秒。
她没有停，紧接着画第二张，第三张……
会议室里的气氛开始变化。起初是好奇，然后是惊愕。那些突击队员们，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硬汉，此刻却看得目不转睛。
他们感觉不到什么玄之又玄的能量波动，却能清晰地感到，随着江月瑶的动作，房间里那股因为大战将至而紧绷、焦躁的空气，正在被一种沉静、安定的力量抚平。
蝎子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刚才还因为沈行知的描述而心跳加速，现在却觉得内心一片平静。
沈行知站在江月瑶身侧，他看得最清楚。他看到江月瑶的额角，又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画的每一笔，似乎都在消耗着巨大的精力。
画到第十张的时候，她的手开始轻微地发抖。
沈行知伸出手，想按住她的手腕，让她歇一歇。
“别碰我。”江月瑶头也没抬，声音有些发飘。
沈行知的手僵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江月瑶深吸一口气，稳住手，继续落笔。又是十几张符一气呵成。
当最后一张符画完，她把笔一扔，整个人晃了一下，扶住了桌子。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江小姐！”沈行知立刻扶住她。
“没事。”江月瑶摆摆手，缓了口气，直起身子。她把桌上画好的二十几张护身符推到桌子中间。
“每个人，拿一张。”她的声音恢复了平稳，“贴身放好，最好能接触到皮肤。”
突击队员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看向沈行知。
沈行知拿起一张，直接塞进了自己作战服最内侧的口袋里。
“拿着。”他命令道，“这是命令。这次行动，这东西比你们的防弹衣还管用。”
队员们不再犹豫，一个个上前，拿起一张符纸。
蝎子拿起一张，那符纸入手，有一种奇异的温热感，像是揣了个小暖炉。他小心翼翼地折好，也放进了内袋。
“记住几条规矩。”江月瑶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第一，进入工厂后，无论看到什么发光的东西，尤其是祭坛一类的，绝对不许盯着看。把它们当成高亮度的闪光弹。”
“第二，行动中，保持绝对静默。除非看到对方的脸，确认是自己人，否则任何人叫你的名字或者代号，都不要回应。”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江月瑶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一旦感觉到不对劲，比如我刚才说的幻觉、恐惧，立刻用手捏住这张符，同时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名字和任务。它能帮你们清醒过来。”
“我和沈行知会作为矛头，在最前面。蝎子，你带人组成一个环形防御阵，把我们两个护在中间。我们前进，你们就跟着前进。”
她拿出笔，在化工厂的平面图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阵型图。一个箭头在最前，外面是一个圆圈。
“邪教徒会不惜一切代价冲击我们的阵型，试图把我们冲散。他们知道，一旦落单，你们就死定了。”
她的话很残酷，却让这些队员眼神更加专注。他们习惯了这种直白的死亡警告。
“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他们的核心祭坛，把它毁掉。”江月瑶的手指，在地图中心一个标注着“地下区域”的地方，重重一点。
“毁掉它，这次行动就成功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一个年轻的队员下意识地问。
江月瑶看了他一眼。
“另一半，是你们所有人，都能活着回来。”
沈行知看着队员们把符纸都收好，又检查了一遍他们的装备和通讯设备。
“检查通讯，一分钟后出发。”他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队员们立刻开始调试耳麦，检查弹夹。会议室里只剩下设备碰撞和电流的细微声响。
江月瑶走到角落，喝了半瓶水。刚才画符的消耗很大，她现在感觉有点脱力。
沈行知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块巧克力。
“补充一下。”
江月瑶接过来，撕开包装，小口地吃着。
“你还好吧？”沈行知压低了声音，“你的脸色很难看。”
“死不了。”江月瑶说，“只是预支了一点体力。里面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
“什么意思？”
“那个‘聚阴兜’的风水格局，被他们经营了很久。”江月瑶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那里面的阴邪之气，已经浓郁到可以影响现实的程度了。普通人进去，不出十分钟就会精神错乱。”
她转回头，看着沈行知。“你的人，虽然意志力远超常人，但终究是肉体凡胎。我画的那些符，最多只能抵挡最外围的侵蚀。越往里走，效果越差。”
沈行知沉默了。
“所以，我们必须快。”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江月瑶点头，“以最快的速度，用最强的火力，撕开他们的防线，直捣黄龙。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和施展邪术的机会。”
“我明白了。”沈行知对着耳麦说，“所有单位注意，行动方案调整。放弃潜行，改为强攻。A组、b组在行动开始后，直接从地面入口突入，制造混乱。我们核心组，利用这个时间差，从侧翼直插地下。”
“收到！”耳麦里传来各组长清晰的回复。
“走吧。”江月瑶把最后一口巧克力咽下去，感觉身体里恢复了一点力气。
一行人走出会议室，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员已经列队完毕。他们穿着黑色的作战服，脸上涂着伪装油彩，只露出一双双冷静的眼睛。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但又和纯粹的军人不同。在他们身上，江月瑶还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属于护身符的温润气息。
这些气息，就像在黑暗的深海里，为每一艘潜艇都点亮了一盏微弱的舱内灯。
虽然渺小，却区分了生与死。
沈行知走到队前，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和一辆改装过的突击车悄无声息地滑出市局大院，汇入了城市的夜色车流之中，朝着西郊的方向驶去。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武器装备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响。
江月瑶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沈行知坐在她旁边，擦拭着自己的手枪，动作一丝不苟。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祝悠那边，我已经让秦放找借口拒绝了她。”他说，“等事情结束，我会亲自去找她谈。”
“她不会听的。”江月瑶没睁眼，“除非我们把那个‘先生’，活的或者死的，带到她面前。”
沈行知把弹夹“咔”地一声推上，枪口朝下。
“那就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