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避难所的通道仿佛变得无比漫长。身后温室方向传来的恐怖声响和震动,如同跗骨之蛆,驱赶着两人拼命奔跑。林默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地面传来的细微震颤,仿佛那个巨大的恐怖存在随时可能破开墙壁冲出来!
沈曼歌背着依旧沉睡的小敏,咬紧牙关紧跟在后,她的体力在丹药作用下支撑住了这亡命的奔逃,但苍白的脸色和急促的呼吸显露出她的极限。
终于,那扇被暴力撬开、留下缝隙的厚重合金门出现在视野尽头!
如同溺水之人看到岸边,两人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踉跄着冲了过去,侧身挤进门缝,重重摔倒在避难所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哐当!
林默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那道门缝推得合拢了一些,只留下一个极细的缝隙用于观察。虽然知道这扇破损的门可能根本挡不住真正的威胁,但至少能带来一丝心理上的安全感。
做完这一切,他彻底脱力,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淌下,浸湿了地面。
沈曼歌也瘫坐在一旁,小心地将小敏放下,自己则靠着墙壁,同样喘得说不出话来。
避难所内明亮稳定的光线和洁净的空气,与外面通道的黑暗危险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让两人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22号自律单元悄无声息地飞了进来,悬停在门口,仔细扫描着外部通道的情况。
【…外部震动及声响…正在逐渐减弱…】 【…未检测到…追击者…】 【…初步判断:…温室内的混乱…暂时局限于…该区域…】 【…持续监控中…】
听到单元的报告,林默和沈曼歌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和后怕。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沈曼歌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眼前仿佛还浮现着那从菌毯中探出的、由无数扭曲触须构成的恐怖肢体。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林默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挣扎着坐起身,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情况。除了脱力和一些擦伤,并无大碍。那个能量屏障发生器已经彻底报废,变成了一块焦黑的金属疙瘩。
“可惜了…”他叹了口气,将这废铁扔到一边。这保命的东西只用了一次就没了。
休息了好一会儿,剧烈的心跳才逐渐平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弥漫开来。
“先处理一下这些。”林默指了指那些好不容易才从温室里带出来的、沾满了黑泥的块茎作物。
两人将这些灰白色的、拳头大小的块茎拿到角落,用之前收集的、还算干净的布料蘸着一点点珍贵的清水,仔细擦拭起来。随着黑泥褪去,块茎露出了它们原本的模样,表面粗糙,带着一些根须,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类似于马铃薯和某种坚果混合的清香,以及那层微弱的休眠能量光晕。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沈曼歌拿起一个掂量了一下,手感沉甸甸的。
“…22号说低污染,应该没问题。”林默拿起一个,犹豫了一下,用之前找到的一把金属小工具(从避难所柜子里翻出来的),小心翼翼地削掉了一小块外皮。
里面露出的是更加白皙细腻的肉质,渗出一点点清澈的汁液,那股清香更加明显了。
他鼓起勇气,将这一小块果肉放进嘴里,仔细咀嚼。
口感有点像水分很足的木薯,微微带点涩,但回味却有一种奇特的甘甜和淡淡的饱腹感。咽下去之后,一股温和的能量迅速扩散开来,虽然远不如那丹药霸道,但却有效地缓解了饥饿和疲惫。
“…味道还行,顶饱。”林默眼睛一亮,又削了几块,递给沈曼歌,“试试,比生苔藓强多了。”
沈曼歌接过,小口吃了起来,点了点头:“确实…能吃。”
有了相对正常的食物来源,生存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一大截。两人就着一点点清水,分吃了一个块茎,感受着体力一点点恢复。
吃饱喝足,疲惫感再次涌上。但林默不敢立刻休息,他的目光投向了那本从暗格中得到的、厚重的黑色金属书册——《第七试验场·生态样本观察日志(残缺)》。
“得看看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将书册搬到金属桌上摊开。沈曼歌也好奇地坐了过来。
书页的材质特殊,触手冰凉坚韧。封面那枚乳白色的芯片微微散发着光晕。当林默的手指触摸芯片,翻动书页时,那些古老的符号和图像再次悬浮起来,旁边的注解文字也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结合22号单元之前破译的百分之十七的内容,已经能勉强理解一些片段了。
日志的前半部分,笔触严谨、冷静,充满了理性的观察和记录。
【…第七旋臂,G区,第734标准循环。新一批‘泰拉古藤’嫁接‘流光晶簇’实验体表现稳定,能量转化效率提升百分之三点一。但注意到晶簇光芒出现微弱波动,疑似对古藤分泌的信息素产生反应…需持续观察…】
【…第741标准循环。‘心琥珀’样本活性再次异常提升。其释放的能量波动能与‘痛苦烙印’残留产生奇特的共鸣效应,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抚平’烙印带来的精神狂躁?不可思议!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附能量频谱对比图)】
【…第755标准循环。‘园丁议会’驳回了我的进一步研究申请。他们认为‘心琥珀’与烙印的关联性研究过于危险,且偏离了‘方舟’核心的生态恢复使命。短视!迂腐!他们根本不明白这项发现的意义!】
【…第758标准循环。秘密采集了更多‘心琥珀’样本。我必须知道真相。试验场深处的那条矿脉…似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日志在这里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字里行间依旧保持着记录,但多了一丝偏执和急切。
【…第762标准循环。它们又在低语了…这次更清晰…就在矿脉深处…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回响在意识里…一种…温暖的…甜蜜的…承诺…它们承诺知识…承诺进化…承诺超越这具脆弱躯壳的极限…】
【…第765标准循环。‘园丁议会’发现了我的秘密研究。警告。禁闭。他们想夺走我的发现!他们害怕了!害怕这超越他们理解的力量!】
【…第766标准循环。低语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诱人…它们说…只要我愿意‘敞开’…就能看到‘真实’…就能融入‘母巢’的温暖…成为更伟大存在的一部分…】
看到这里,林默和沈曼歌的后背都升起一股寒意。这位代号“园丁”的研究员,显然在一步步被那所谓的“低语”所诱惑、侵蚀!
日志后面的字迹开始变得混乱,时而工整,时而癫狂扭曲,充满了矛盾。
【…不!那是陷阱!它们在欺骗!剥离美好承诺的外衣,里面是冰冷的吞噬和同化!我必须抵抗!(这一行字迹几乎力透纸背,充满了挣扎)】
【…但…进化…知识…永恒…代价是什么?…个体的意识真的那么重要吗?…融入集体…成为神的一部分…(字迹变得虚浮混乱)】
【…第767标准循环。我偷偷去了矿脉…我看到了…‘它’…无法形容…光芒…血肉…植物…晶体…融为一体…永恒低语…我…(大片污渍覆盖了字迹)】
【…甜蜜的…谎言…必须…回去…完成…进化…母巢…在呼唤…(字迹彻底变得癫狂扭曲,如同疯子的呓语)】
日志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后面只剩下大片无法辨认的、仿佛被什么粘液污染过的污渍,以及一些用不知名颜料画出的、亵渎而疯狂的符号和图案。
合上书册,林默和沈曼歌久久无言,背后已被冷汗浸透。
这本日志,几乎清晰地记录了一位优秀研究员如何被“母巢”的低语一步步诱惑、侵蚀、最终走向堕落的过程!
“心琥珀”…那种戈隆体内的暗金色能量结晶,似乎真的与净化烙印有关,但同时也极度危险,是连接“母巢”低语的媒介?
而“园丁”的堕落,也解释了为何“母巢”会变得如此诡异和具有攻击性。
“…那个‘园丁’…最后…真的变成了‘母巢’的一部分吗?”沈曼歌的声音带着恐惧。
“…很可能。”林默脸色凝重地点点头,“而且,从日志看,那个‘心琥珀矿脉’就在‘母巢’附近,甚至可能就是‘母巢’的核心区域之一!”
危险!极度危险!但那里似乎又藏着关于“痛苦烙印”的关键秘密!
就在这时,22号自律单元再次发出了提示音。
【…根据日志中提供的零星坐标及能量特征描述…已成功定位‘心琥珀矿脉’大致区域…】 【…位置确认:…位于‘培育母巢’核心区域边缘…与‘黄昏低语’辐射源高度重叠…】 【…警告:…该区域能量活动极其活跃且混乱…探测到多个高强度生命信号…及…疑似…‘园丁’的能量签名(高度畸变)…】 【…风险等级:…最高!…强烈不建议靠近!】
最高风险!园丁可能还在那里,而且变成了怪物!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这条路,似乎被彻底堵死了。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关于“心琥珀”的念头时,他的目光无意中再次扫过日志的某一页,那是记录“心琥珀”能抚平烙印狂躁的段落,旁边附带的能量频谱图…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能量频谱的波形…那种独特的振动频率…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了…一直被沈曼歌抱在怀里、依旧沉睡的小敏!
更准确地说,是盯住了她眉心那点…淡金色的、微弱却纯净的光芒!
一种荒谬而大胆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难道…小敏的圣光力量…与那种“心琥珀”的能量…有着某种同源的联系?!甚至…可能就是某种纯净版的、“心琥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