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麦穗滚下,在木案上砸出一个小点。陆昭盯着那滴血,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亲卫快步冲进来。
“北面烽燧急报!”
陆昭抬眼。
“今晨渤海海面再起蜃楼,比上次更清楚。水手说,这次看得见帐篷排列、旗杆影子,还有祭坛轮廓。”
陆昭站起身,走到墙边地图前。赵云已经站在那里,手指正按在边境一处标记上。
“就是这儿。”赵云说,“和上次推演的位置对上了。风向、时辰都吻合,不是幻术。”
“不是人设的局,是天帮忙。”陆昭点头,“能把百里外的景照过来,得是热气升腾加上海面反光。这种天气,一年也就这几天。”
他转身抓起铁匣,取出那份《蜃楼军阵图》摊开。图上用细线勾出塔楼投影角度,甄宓之前画的格网还在。
“上次你说烽燧下埋着东西。”陆昭看向赵云,“现在我们知道是什么了。”
“传国玉玺。”赵云声音不高,“先帝北巡时留下的镇国器,二十年没人提过。袁绍想借这由头造势,把军营布防藏在天象里传信,结果被我们看破。”
“他以为只有他知道位置。”陆昭笑了,“可他忘了,能看见蜃楼的不止他的人。”
当天夜里,陆昭亲自点兵。两百轻骑,全换皮甲,马蹄裹布,不点火把。队伍后头跟着一辆小车,装着指南针和沙地履板。
出发前,陆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倒出几粒金麦种子,撒在营地门口。
“认路用。”他对赵云说,“咱们回来的时候,顺着有种子的地方走。”
赵云没笑,但眼角动了一下。
一行人悄然出城,沿漳水北上。半夜过界河,进入荒漠边缘。风开始大起来,沙粒打在脸上生疼。
“再往前就是祭坛遗址。”赵云低声,“当地人叫‘鬼拜台’,说晚上能听见钟声。”
“那就趁它还没响。”陆昭拍了拍马脖子,“加快速度。”
凌晨时分,队伍抵达目标地点。远处一座残破石台立在沙丘之间,四根柱子歪斜着,像是被人推倒又半埋进土里。
“按图来。”陆昭跳下马,“找阴影交汇点。”
众人举灯查看地面。东南角一根石柱倒得最斜,影子最长。西北角那根裂成两半,投下的影子断开。
“这儿。”赵云蹲下,“两道影子交叠,差不了三尺。”
士兵立刻动手挖土。一尺、两尺……到第六尺时,铲子碰到了硬物。
是个石盒。
打开后,里面裹着一层绸布,层层叠叠缠得严实。解开最后一道结,一方玉印静静躺在里面。
蟠龙钮,青底金字。
“传国玉玺。”赵云低声道。
陆昭没伸手,只凑近看了看。“纹路对得上,年号也清晰。带回去再说。”
他下令原路返回。此时天边刚泛白,风却越刮越大。
行至鹰嘴岭,地势陡峭,一边是坡道,一边是深谷。队伍正缓缓通过狭窄路段,忽然前方尘土扬起。
“有人!”前哨喊。
紧接着,山坡两侧火把亮起。
“八百人。”赵云眯眼看去,“穿的是冀州军服,领头的是袁谭。”
“他倒是来得快。”陆昭冷笑,“看来我们拿的东西,他很在乎。”
话音未落,箭雨落下。
“散开!”赵云抽出长枪,“护住大人!”
骑兵迅速列阵,盾牌挡前,刀枪对外。袁谭的人从高处冲下,喊杀声震天。
混战中,一匹受惊的马撞向陆昭坐骑。两马相撞,陆昭险些摔下,怀里玉匣却被甩飞出去,滚了几圈,掉下悬崖。
“玺掉了!”有人喊。
赵云回头一看,脸色不变。
他猛地调转马头,单骑冲向敌阵中央。长枪挑开两名护卫,直逼袁谭面前。
“你抢不到的。”赵云勒马停住,枪尖指着对方鼻尖,“它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
袁谭愣住。
“你要找,自己下去捡。”赵云冷笑,“就怕你没命拿。”
袁谭怒吼一声,挥刀砍来。赵云轻松避过,反手一枪打落他头盔。
山坡上顿时乱了阵脚。
趁着这空档,陆昭已下令主力撤退。他们不再走原路,而是绕向西边缓坡。那边难行,但视野开阔,不易伏击。
赵云且战且退,最后跃马跳上一块巨石,居高临下扫视战场。
“收兵!”他大喝,“让他们去找石头吧!”
袁谭咬牙切齿,却不敢追。他知道这地方离边境太近,万一真有埋伏,自己这点人不够填沟。
黎明前,陆昭一行抵达安全地带。清点人数,死七人,伤十九人,其余完好。
玉匣没了,但赵云悄悄摸了摸胸口内袋——他跳下马前,顺手把玉玺塞进了贴身处。
“接下来怎么办?”一名校尉问。
陆昭望着远处邺城方向,太阳正从地平线升起。
“回城。”他说,“该办正事了。”
队伍重新整队,沿着官道南行。陆昭走在最前,腰间环首刀轻轻晃动。
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缝着的一小块布条,上面沾着几粒金麦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