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淑长公主看看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女儿,又看看被众位夫人搂在怀里的各家小姐,心里暗暗叫苦——饶是她贵为长公主,也不敢轻易得罪满京城的世家权贵。
正想着,孙可芯带着哽咽的委屈控诉已钻进耳朵里,“上次诗会,顺安郡主便带了个碍眼的东西来搅场子。女儿忍气吞声,不敢对郡主有半分不敬,只是把哥哥赶走了。这次郡主又带了那碍眼的东西来。那也罢了,女儿忍就是。谁叫她是郡主呢?可她不仅轻慢女儿,竟把这满亭子闺秀都不瞧在眼里!阿娘看看这满地狼藉,女儿以后在京城里还怎么立足?还有什么脸?呜呜呜……”
孙可芯哭得真心实意,肝肠寸断——疼的。心里暗暗发狠:今儿这一掐之仇,改天一定要找回来。
崔氏紧咬银牙:“罢了。咱们这承恩侯府,不过是长公主家的菜园子,想去就去,想来就来,妾身这就进宫,求娘娘禀明陛下,把这爵位收回去也就是了。”
众位夫人纷纷道:“愿随孙夫人进宫。”
长公主一听要糟,忙赔着笑脸服软:“瞧崔姐姐这话说的。不过是小姑娘家玩闹,何至于便闹到陛下和娘娘面前?顺安,如此孟浪,还不快给芯姐儿赔个不是?”一边给顺安郡主使眼色。
顺安郡主自来嚣张跋扈,在皇子面前都没吃过亏服过软,如何低得下头来?
今儿被人顶撞驱赶,脸面上下不来,又听母亲这样吩咐,更委屈了,只梗着脖子不吭声。
崔氏冷笑一声,搂着孙可芯就往外走。
众位夫人忙护着自家女儿跟上。
王氏忙一手搂了秀宜,一手去牵廖珠,正撞见她咬着牙忍笑,不由狠狠瞪她一眼,一把拖过来,附在她耳边,咬着牙悄声道:“把脸上表情的收一收。”廖珠紧咬着牙,忍笑忍得肩膀直抖,楞没把笑意收住。
紧跟在后边的正是工部尚书的夫人,还以为她是因受了大委屈,哭到肩膀直抽抽,温声安抚道:“芯姐儿别哭了,今儿总要讨个公道。必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孙可芯也不敢回答,怕一开口笑声便漏出来,只把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直到上了马车,捂着嘴深深吸气又吸气,那笑再也忍不住。
王氏气得要伸手掐她。她忙往秀宜怀里躲,闷闷的笑声终于溢出来……幸而七、八辆马车轮子“吱呀呀”响成一片,遮住了些微闷笑声。
秀宜伸手搂住她,淡淡道:“从今儿开始,医馆不许去了。”
“哈哈……啊?”笑声戛然而止,廖珠从秀宜怀里抬起头来,张大了嘴,眨巴着大眼睛。
“再笑,医馆就不许去了。”秀宜柔声细语,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
廖珠坐直了身子,撅着嘴嘟囔着:“不笑就是了。真是个坏姐姐。”
王氏忍不住笑了: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自己这个女儿,可有个降得住的了。
见众位夫人都护着女儿走了。
端淑长公主无奈,看见女儿青白的脸,到底不忍责备,叹了口气:“你呀。走吧,咱们也进宫,只求你舅舅能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多护着些。”
景泰帝下朝后,便来了坤宁宫,看着孙皇后教五岁的小儿子认字。
景泰帝的娘只是个低微的美人,并不受宠,因生了端淑长公主,又生了景泰帝,才封了个嫔位。景泰帝幼时很吃了些苦头。虽是皇子,却连个小太监也敢踩他一脚。后来偶遇太子太傅的女儿孙峨,得她青睐,一路相护,境遇才渐渐好转。
谁知道他运气好,哥哥们在残酷的大位之争中死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弟弟们又太小。倒便宜了他,登上大位。
因此他甫一登基,便选了孙峨做皇后,封太傅为承恩侯,世袭罔替。虽也广选后宫,皇后却盛宠不衰。一月里倒有大半个月歇在坤宁宫里。
孙峨也不像别的嫔妃,见了他不是小意奉承,就是战战兢兢,只以平常心待他。他反而格外依恋这种温馨的家的氛围,三天两头过来,即使不留宿,也会陪着吃顿饭,喝盏茶,抱抱小儿子。
此时听闻皇后的娘家嫂子和七、八位夫人携女儿一起来了,递牌子求见,不由心里诧异,笑道:“朕不好见臣妻,且避一避。”便抱了七皇子躲入帷幔后。
孙峨心里好笑:陛下还跟个孩子似的,好奇心这样重。
忙吩咐有请夫人们。
众人进了坤宁宫,跪下行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孙皇后摆摆手:“免礼。”
众位夫人依序坐下,小姑娘侍立在母亲身后。”
孙皇后见好几个小姑娘都眼圈红红的,自己的侄女儿孙可芯更是满眼水光,眼皮子高高肿起,诧异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集体受了欺负?谁有这样的本事?”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孙可芯只觉得小腹又痛起来,想着小腹上定是青了一块,委屈涌上心头,泪珠子便又滚滚而下。
孙皇后不由心疼起来,招手叫她近前,拿帕子替她拭泪,温声道:“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诉姑母,姑母给你作主。”
孙可芯委屈地望一眼王氏,低垂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嘟囔着:“侄女儿不敢说。”
孙皇后挑了挑眉:“还有你不敢说的?难不成是哪位皇子?”
孙可芯撇撇嘴:“皇子也没她嚣张。”
“顺安?”孙皇后立即便猜到了,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她又怎么了?”
孙可芯吸吸鼻子:“侄女儿看今春海棠开得格外娇艳,一时兴起,求着阿娘办了个春宴,请几个闺中相熟的姐妹玩儿一天,赏赏海棠。侄女儿自知身份低微,并没敢劳动郡主。她自己跑来,掀桌子砸盘子,吓得姐妹们都哭了。侄女儿脸都被她扔脚下踩着玩了……以后还有谁敢再跟侄女儿玩?呜呜呜……”
孙可芯越说越委屈,泪珠子便如断线一般,滴滴嗒嗒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