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中的少女睁眼的瞬间，我的银纹如遭雷击。
剧痛从脸颊蔓延至全身，银色纹路像被注入了水银，在皮肤下疯狂游走。更可怕的是，棺中少女眉心银莲竟与我产生共鸣，隔着水晶也能感受到它的脉动。
别怕。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这是共鸣反应。
我踉跄后退，后背抵上冰壁。寒气透过衣衫刺入脊背，却压不住体内翻腾的热流。银纹已经爬满右半身，在冰面反射下，我看起来像被银丝裹了一半的茧。
你是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少女没有立即回答。她纤细的手指轻抚棺盖，所过之处冰晶消融，露出底下复杂的银色纹路——与我的银纹如出一辙。
你觉得呢？她歪头的角度与我思考时一模一样。
冰棺突然亮起幽蓝光芒，投射出全息影像：七岁的我蜷缩在书院角落，额头流血。画面一转，冰棺少女飘浮在虚空中，同样捂着额头，指缝间渗出灰色液体。
你疼的时候，我也在疼。她轻声道，你笑的时候...影像变成我在青云市集买到糖人时的笑脸，同时显示她也在虚空中微笑，我也在笑。
我双腿发软，顺着冰壁滑坐在地。银纹似乎感知到我的恐慌，暂时安静下来，像蛰伏的蛇。
不可能...我攥紧衣领，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冰棺少女的影像突然变化。这次是初代圣主玄霄站在雪山之巅，怀中抱着个双目紧闭的青衣女子。女子眉心灰莲闪烁，皮肤下隐约有灰色脉络游走。
青芜，我的道侣。少女的声音忽然变得沧桑，仿佛在讲述远古传说，千年前混沌之门首次开启时，她为救玄霄深入险境，却被混沌侵蚀。
影像中，玄霄将青芜放入冰棺，手持四色莲印按在她额头。随着刺目的光芒，青芜的灵魂被强行分裂——健康的一半化作银光消散，被污染的一半留在冰棺中。
你是她纯净的一半，转世重生。少女指向我，我是被污染的一半，封印于此。
我猛然想起皇陵地宫的壁画。初代圣主分离四魂，原来还包括他道侣的灵魂？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冰棺突然震动。少女痛苦地蜷起身子，眉心银莲暗淡了几分：因为...七莲祭要完成了。她艰难地抬手，冰棺投射出新影像——
皇陵地宫中，六朵灰莲已经全开，最后一朵正缓缓绽放。花心处躺着个人影，看身形像是...萧云？
我扑向冰棺，银纹与棺上纹路接触的瞬间，强烈电流贯穿全身。
剧痛中，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
五岁冬夜，我发高烧说胡话，同时冰棺少女在虚空中痉挛；
十二岁初潮，她也在冰棺中流血；
青云书院觉醒洞虚之眼时，她右眼同样闪过银芒...
最震撼的是萧云第一次教我练剑的场景。记忆中的我专注模仿他的动作，却不知虚空中还有个正痴痴望着他的侧脸，灰蓝眼眸中盈满我从未察觉的情愫。
感受到了吗？少女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们本是一体。
我喘息着缩回手，发现银纹已经蔓延至左手腕。更诡异的是，冰棺上多了个与我手掌完全吻合的融化痕迹。
时间不多了。少女敲击棺盖某处，弹出个暗格，拿着这个。
暗格里躺着枚银莲吊坠，比月汐和沐清影的那枚更精致。我鬼使神差地接过，吊坠突然自动展开，露出内壁刻着的几行小字：
守墓人传承：月汐→白璃→沐...
最后一个名字被利器刮花，但在银纹的增强视力下，仍能辨认出沐清影三个字。
沐师父是...守墓人？
曾经是。少女的影像开始闪烁，她背叛誓言，盗走半枚吊坠，为的是...
冰窟突然剧烈震动！冰晶从穹顶坠落，在距离我们三尺处诡异地悬停。少女的影像切换成皇陵地宫的实时画面：最后那朵灰莲已经完全绽放，萧云被锁链吊在花心，胸口插着七根灰晶长钉。
七莲祭开始了。少女声音急促，每根钉子代表一种情感：喜、怒、哀、惧、爱、恶、欲。当最后一根钉刺入心脏...
画面中，戴着青铜面具的举起最后一根灰钉。
我发疯般捶打冰棺：怎么阻止？！
共鸣！少女也提高了声音，让我们真正合一，哪怕只有一瞬！
不等我反应，她突然唱起古怪的歌谣。旋律熟悉得令人心碎——是娘亲在我儿时哼唱的摇篮曲！
银纹应声暴涨，瞬间覆盖我全身。难以形容的痛苦中，冰棺开始融化，少女的手穿透水晶，与我的手掌相贴。
刹那间，天地失色。
我感觉自己同时存在于两个身体里：一个站在冰窟中，一个躺在棺椁内。记忆如决堤洪水奔涌交融，分不清哪些是我的，哪些是她的。唯一清晰的是胸口撕裂般的痛楚——萧云！萧云有危险！
集中精神！少女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想着你要去的地方！
我闭上眼，全力想象皇陵地宫。银纹脱离皮肤，在空气中交织成门扉的形状。透过这扇，我清晰看到灰莲祭坛，看到高举的灰钉正刺向萧云心口...
不！！！
撕心裂肺的呐喊中，某种难以形容的能量从我和少女体内爆发。冰渊岛开始崩解，金字塔尖端射出一道银灰色光柱，直冲云霄。光柱途经之处，空间扭曲变形，形成连接岛屿与皇陵的通道。
我惊觉自己正漂浮在这光柱中，如箭矢般射向皇陵！最后一瞥中，冰棺少女正在快速结晶化，她嘴唇开合，传来最后的讯息：
去找初代圣主...在太虚...
声音戛然而止。光柱中的能量乱流开始撕扯我的身体，银纹疯狂闪烁试图保护宿主。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怀中突然一热——是那枚银莲吊坠！它自动展开形成保护罩，将我包裹其中。
天旋地转中，我最后看到的是冰棺少女完全结晶化的面容，和她指尖指向的某个方向...
当光芒散去时，我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周围弥漫着血腥味和灰莲特有的甜腻香气。抬头看去，七朵巨型灰莲在血池中摇曳生姿，而中央主莲的花心...
萧云！
他被锁链呈字形吊着，六根灰钉已没入胸口，仅剩心口处那根还在缓缓推进。更骇人的是，他右半边身体完全兽化，左半边却保持人形，左眼金芒微弱如风中残烛。
戴着青铜面具的站在祭坛边，手中第七根灰钉距离萧云心脏仅剩三寸！
住手！
我纵身扑去，全身银纹大亮。皇帝动作一顿，灰钉悬在半空。
宁语嫣？面具后传来诧异的声音，你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我掌心的银莲吊坠突然射出一道银光，击中皇帝手腕。灰钉当啷落地，萧云猛地抬头，兽瞳中闪过一丝清明。
有趣。皇帝不慌不忙地摘下面具——果然是那张与龙椅上那位一模一样的脸，看来冰渊岛的那个失败品还有点用。
他打了个响指，六名灰影卫从阴影中浮现。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全身都覆盖着灰晶铠甲，太阳穴处的莲花标记亮得刺眼。
抓住她。要活的。
灰影卫同时扑来。我本能地运转《太虚真经》，却发现体内真气运行方式完全变了——银纹取代了经脉，能量流转快得惊人，却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第一招青莲初现出手，剑气竟化作实质的银色莲花，将冲在最前的灰影卫当胸贯穿！他倒地后灰晶铠甲寸寸碎裂，露出底下干瘪如木乃伊的真容。
你吸收了灰莲露？皇帝眯起眼，有意思...
我无暇应答。剩下五名灰影卫改变战术，组成某种阵法将我围住。他们手中灰晶武器相互呼应，形成囚笼般的能量场。银纹在压制下开始收缩，痛得我单膝跪地。
别挣扎了。皇帝拾起灰钉，重新走向萧云，等我完成仪式，你们就能在混沌中永...
地宫顶部突然炸开个大洞！一道银灰光柱精准命中祭坛，将皇帝轰飞数丈。我抬头望去，光柱另一端连接着...冰渊岛方向？
光柱中飘落无数冰晶，每片晶体内都映着冰棺少女的身影。它们落在灰莲上，花朵立刻开始结晶化。锁住萧云的链条出现裂痕。
皇帝咆哮着冲来，休想破坏我的...
银莲吊坠突然从我怀中飞出，悬浮在光柱中央。它开始旋转，越来越快，最后化作银色风暴席卷整个地宫。灰影卫的铠甲在风暴中分崩离析，皇帝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我趁机冲向祭坛。萧云已经挣脱部分锁链，兽化的右手向我抓来，却在触及银纹时突然僵住。左眼金芒暴涨，他嘶哑着嗓子挤出两个字：
...快...走...
闭嘴。我抓住灰钉狠狠拔出，要走一起走。
鲜血喷涌而出，却不是红色的——而是银灰相间的奇异液体！它们在空中凝聚不散，渐渐形成微型莲花状。更惊人的是，另外六根灰钉也开始松动，被某种力量缓缓推出萧云身体。
皇帝在风暴边缘怒吼：拦住他们！
最后一名灰影卫扑来。我正要迎战，萧云突然挣脱全部锁链，兽爪一挥将其拍成肉泥！但他的左眼也开始泛灰，显然兽化正在加剧。
萧云！看着我！
我捧住他的脸，银纹与灰纹接触处火花四溅。他痛苦地低吼，獠牙擦过我脖颈，却奇迹般地没有咬下。
银莲吊坠突然飞回，悬在我们之间。它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冰棺少女完全结晶化的身体正在消融，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金字塔的光柱...
不...萧云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人声，月...汐...
我心头一震。他认识冰棺少女？还叫她月汐？
没时间细想了。地宫开始崩塌，皇帝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我拽着半兽化的萧云冲向出口，身后灰莲接连爆炸，冲击波将我们掀飞出去...
醒来时，我们躺在皇陵外的乱石堆中。萧云恢复了人形，但右眼仍是兽瞳，胸口七个钉孔触目惊心。他昏迷中紧攥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远处传来号角声。皇城方向腾起滚滚烟尘，似乎有大军正在集结。
我强撑起身，发现银莲吊坠静静躺在掌心。对着阳光细看，内壁又多了一行小字：
太虚幻境，一梦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