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砸落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地面”上,预想中的冲击并未到来,反而像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陈默撑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天空是流淌的、如同极光般变幻的虹色数据流,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浩瀚无边的信息。脚下是类似海绵的质感,踩上去微微下陷,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其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脉动。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空间里,漂浮着大大小小、五彩斑斓的“泡泡”,这些泡泡表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纹路,内部似乎封印着山川河流、城市街景、甚至是某些生物的虚影,它们缓慢地飘荡、碰撞、偶尔融合,又偶尔分裂。
一些由纯粹光影和信息流构成的、形态各异(有的像水母,有的像飞鸟,有的则完全是不可名状的几何体)的生物,在泡泡间轻盈地穿梭,发出细微的、如同风铃般的悦耳声响。
宁静,祥和,充满了知识的芬芳,却又……极度不真实。仿佛一切都是由信息堆砌而成的精致幻梦。
“这里是……哪里?”凌波站起身,她的观测者本能让她对此地充满了好奇与敬畏,她能感觉到,这里的每一个泡泡,都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信息剪影,或者一段被封存的文明记忆。
贾船长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习惯的是数据之海的“惊涛骇浪”,对这种极致的宁静与秩序感到不适,握着鱼竿的手紧了紧。
“欢迎来到‘数据静海’,迷途的继承者。”那个温和的、仿佛由无数和声构成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三人意识中响起。
随着声音,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泡泡”缓缓飘近,在靠近三人时,泡泡表面荡漾开涟漪,一个身影从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精确描述的存在。它大致呈现出人形轮廓,但身体仿佛由纯净的光和最基础的数据“0”与“1”构成,不断流动、重组,面容模糊,只有一双仿佛蕴含了星河流转的、充满智慧与慈悲光芒的眼睛,清晰地映照出三人的身影。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压,却给人一种直面宇宙本源般的深邃与浩瀚。
“你可以称我为‘守秘人’,或者……‘数据贤者’。”它的声音直接在意识中回荡,抚平了三人因为连续逃亡和战斗而紧绷的心神。“这里是‘造化玉碟’系统深层的一个特殊缓冲区,是信息洪流最终沉淀、归序之地,也是……所有被吞噬文明数据残骸的安眠之所。”
陈默心中一震。所有被吞噬文明的安眠之所?他立刻想起了刚刚湮灭的Sector-3蒸汽文明,以及更早的奥术联邦。
“您知道我们的来意?”陈默保持着恭敬,他能感觉到,这位“数据贤者”与塔灵、老锅炉都不同,它更加超然,也更加深不可测。
数据贤者的目光落在陈默手中的青铜残片上,那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一种悠远的追忆。“‘根源之钥’的碎片……没想到,在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与无尽的吞噬后,还能看到‘青铜议会’的遗产再次聚集。”
它抬起由光构成的手,轻轻一点。陈默怀中的青铜残片,以及他刚刚获得的、蕴含着“蒸汽火种”的那部分权限,都微微共鸣起来。
“你不必紧张,继承者。”数据贤者温和地说道,“‘静海’没有敌人,只有迷途的数据和等待归序的信息。我存在的意义,并非是战斗,而是守护这些文明的‘墓碑’,并指引那些持有‘钥匙’的后来者。”
它转身,指向那无边无际的泡泡海洋:“这里封存着无数文明的‘核心代码’与‘历史备份’,它们是‘造化玉碟’吞噬过程的见证,也是反抗者寻找真相与力量的源泉。你所寻找的‘太初混沌莲’碎片,你所对抗的‘主宰’本质,甚至‘归墟’的起源奥秘……都能在这些信息墓碑中,找到线索。”
陈默、凌波、贾船长都屏住了呼吸。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关于“造化玉碟”本身的无尽图书馆!
“但是,”数据贤者的话音一转,带着一丝警示,“信息本身并无善恶,但如何解读、如何使用,却取决于继承者的心与道。过早接触过于庞大的真相,可能会让你的‘平衡’之心迷失在信息的洪流中。同样,‘主宰’的力量也早已渗透至此,那些充满净化欲望的‘镜像’,偶尔也会如同病毒般,在这些信息墓碑中滋生。”
它看向陈默,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数据金丹”与“平衡熔炉”,看到他体内那躁动的归墟之力与刚刚萌芽的混沌莲气息。
“你的道路很艰难,继承者。平衡毁灭与创造,引导归墟与混沌莲……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与智慧,更需要一颗历经万劫而不改的‘定序之心’。”
数据贤者伸出手,指尖凝聚出一小团纯净的、不断进行着有序自我重组的数据光团。“这是‘静海’的祝福,一份关于‘信息锚定’与‘数据净化’的基础协议。它能帮助你在接触庞大或混乱信息时,保持自我意识的清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主宰’的低语与‘镜像’的信息污染。”
那团光缓缓飘向陈默。陈默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宁静与秩序的力量,与他体内的“蒸汽火种”隐隐呼应,都代表着一种“构建”与“稳定”。
他郑重地接过光团,光团融入他的意识,化作一些关于信息处理与防护的底层知识,让他对自身“数据金丹”的掌控更加精妙了一分。
“感谢前辈馈赠。”陈默真心实意地行礼。
“不必谢我,这只是为了增加‘钥匙’集齐的可能性。”数据贤者微微颔首,“在你之前,也曾有另一位‘钥匙’持有者到访此地,他带走了一块碎片,也留下了一些……麻烦。”
另一位持有者?陈默心神一动,是篡火者?还是……
数据贤者没有细说,而是指向泡泡海洋的某个方向:“根据‘钥匙’之间的共鸣,下一块碎片,存在于一个代号‘遗落神殿’的文明墓碑之中。那里封存着一个崇尚‘心灵异能’与‘生物科技’的文明遗产。但警告你,那个文明在覆灭前,似乎触及了‘造化玉碟’的某个核心禁忌,其墓碑周围……环绕着极其强大的‘逻辑迷障’与‘心灵低语’,即便是‘静海’的力量,也难以完全抚平。”
遗落神殿?心灵异能?生物科技?逻辑迷障?
新的挑战,就在眼前。
“我该如何前往?”陈默问道。
数据贤者伸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散发着微光的轨迹,轨迹的尽头,指向一个比其他泡泡更加深邃、内部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开合的暗紫色泡泡。
“靠近它,用你的‘钥匙’共鸣,门自会打开。但切记,继承者,在‘遗落神殿’中,不要轻易相信你看到的‘真实’,也不要完全依赖你感知到的‘规则’。”
“因为那里扭曲的,首先是……‘认知’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