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前，风云变色。
一边是青衫逍遥，意态闲适，周身却缭绕着漆黑如狱、邪戾冲天的恐怖刀意，眼神空茫如九天之上的神只，俯瞰众生。
一边是僧袍破旧，光头锃亮，脸上嬉笑犹存，掌指间却流转着中正平和、浩瀚无垠的磅礴道韵，仿佛与天地呼吸共律动。
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超越了世俗武学范畴的极致气息，在广场中央轰然对撞！
没有立刻的肢体接触，但无形的力场已然交锋！
轰隆隆——！
两人之间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与爆响，光线都为之扭曲，地面坚硬的青石板以他们为中心，如同水波般层层掀起、碎裂、化为齑粉，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圆形废墟！
围观百官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一些离得稍近的、武功低微的侍卫甚至被那逸散出的恐怖气劲震得口喷鲜血，萎顿在地！
朱无视在湘西四鬼的护卫下勉强站稳，看着场中那非人的景象，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只剩下无边的震撼与一丝苦涩。
他这才明白，自己所谓的“盖世武功”，在这两位面前，是何等的可笑。
朱厚照亦是屏住呼吸，手心全是冷汗，他虽知老祖宗留下的后手强大，却也没想到竟是这般惊天动地！
更没想到，皇叔请来的这位“沈前辈”，竟也恐怖如斯！
“啧，架子摆得挺足。”沈浪立于虚空，歪头看着气势不断攀升的小不懂，嘴角一撇，“就是不知道禁不禁打。”
话音未落，他周身缭绕的漆黑刀意骤然沸腾！
正是《种魔坐忘刀》下的魔刀本能，感应到前方那磅礴纯净的道韵，如同遇到了天生的死敌，爆发出的极致杀戮欲望。
咻咻咻——！
无数道凝练如实质、扭曲不定、散发着嘶嘶鬼啸的漆黑刀气，如同地狱中冲出的魔龙，自发地、铺天盖地般斩向小不懂！
每一道刀气都蕴含着斩断生机、污秽万物的恐怖邪力！
小不懂和尚嘻嘻一笑，不闪不避，只是双手合十，轻轻念了句：“阿弥陀佛，清净自在。”
周身那浩瀚平和的道韵随之流转，仿佛在他身前形成了一片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道域”。
漆黑的魔刀刀气斩入这片道域，竟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那凌厉邪戾的刀意被柔和却坚韧的道韵层层消磨、化解，最终如同冰雪遇阳，纷纷消散溃灭，竟未能近他身前三尺。
“有点意思。”沈浪在坐忘境中点评，“这乌龟壳挺硬。”
魔刀本能似乎被激怒，刀意再变！
不再分散攻击，而是骤然凝聚，化作一柄横亘天地的巨大黑色魔刀虚影，带着斩破虚空、屠戮神佛的决绝意志，悍然劈落！
小不懂和尚眼神微凝，脸上嬉笑稍敛，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微拢，似慢实快，竟对着那劈落的巨大魔刀虚影，轻轻一指点出！
指尖，一点混沌光华凝聚，并非耀眼，却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阴阳分化的无上伟力！
“道生一！”
轻喝声中，指尖混沌光华与巨大魔刀虚影悍然相撞！
那凝聚了至极邪戾的魔刀虚影，竟从与指尖接触的那一点开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般，飞速消融、分解，还原为最原始的天地元气，消散无踪！
一指破万法！
“好一个‘道生一’！”沈浪眼中亮起兴奋的光芒，“近乎触摸到规则层面的力量了！可惜，似是而非，终是借来的‘道’，不是你的‘道’！”
他心念微动，坐忘境中“真我”意识如同最高明的导演，对“魔刀化身”下达了更精确的指令。
魔刀化身攻势再变！
身形如同鬼魅，瞬间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小不懂身后，并指如刀，直刺其后心！指尖漆黑刀芒吞吐，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邪力更凝！
小不懂仿佛背后长眼，看也不看，反手一拂袖袍，袍袖鼓荡间，柔和道韵如水波流转，精准无比地拂在对方手腕之上，欲要故技重施，化去这凌厉一击。
然而这一次，沈浪的魔刀化身竟不与他硬碰，手腕如同无骨般诡异一扭，刀芒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袍袖，直取其肋下空门！
小不懂“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对方的变化之巧，脚下步法连踩，如同醉汉蹒跚，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僧袍却被划开一道口子。
两人身影就此彻底纠缠在一起！
只见场中一青一灰两道身影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交错、碰撞、分离又再次扑上。
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气劲如同海啸般向四周疯狂席卷，将太和殿前的广场彻底犁了一遍又一遍。
高大的汉白玉栏杆粉碎，巨大的铜龟铜鹤被震飞、扭曲、变形！
时而魔气滔天，刀啸裂空，漆黑刀意将半边天空都染上不祥的色泽； 时而道韵流转，清光湛然，中和消弭着邪戾，仿佛春风化雨。
两人从地上打到空中，身影在殿宇楼阁间闪烁，偶尔一次对掌，溢散的劲力便能将一座偏殿的屋顶直接掀飞。
这简直不是凡人武斗，而是仙魔交锋！
神佛大战！
所有围观者，上至皇帝朱厚照，下至普通兵卒，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心神震撼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许多人甚至双腿一软，直接跪伏下去，如同叩拜神迹！
朱无视嘴唇哆嗦着，他终于明白沈浪那句“此界无人能试我新悟的刀法”是何等含义。
这根本不是人间的武功！
激斗之中，沈浪那慵懒带笑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小不懂耳中，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茶余闲聊：
“喂，我说不懂大师啊，打着打着，我突然有点好奇。”
小不懂正全力运转道韵，化解一道如同毒龙般钻向丹田的刁钻刀气，闻言下意识哼了一声：“好奇什么？好奇贫僧待会儿怎么超度你？”
“那倒不是。”沈浪轻笑。
“我是好奇，你虽不是张真人本人，但好歹顶着他的壳子，继承了点他的记忆碎片吧？
那你知不知道，他老人家当年到底爱的是那个误杀他爹、最后出家为尼的秦思容？还是那个明媚爽朗、让他念念不忘一百年的峨眉祖师郭襄啊？”
小不懂周身流转自如的道韵猛地一滞！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他眼神中那古井无波的沧桑瞬间被打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有追忆，有痛楚，有遗憾……
就这一滞的瞬间！ 嗤啦——！
一道凌厉的漆黑刀芒瞬间突破道域防御，将他僧袍袖子彻底割裂，甚至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小不懂猛地回神，又惊又怒，道韵爆发，震开后续攻击，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恼怒的神色，“休得胡言！妄议先人！贫僧听不懂！”
“哦？听不懂？”
沈浪的声音依旧欠揍，攻势却愈发凌厉，魔刀本能抓住对方心境波动的刹那，刀法越发诡奇狠辣，逼得小不懂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那再问你个更老的朋友？跟你……呃，跟张真人交好的是那个为兴家业，死于逍遥王的易继风？还是那个野心勃勃、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最后死在……他手上的董天宝啊？”
“闭嘴！！！”小不懂猛地发出一声近乎失控的怒吼！
那张总是挂着嬉笑的脸上，此刻竟充满了痛苦、挣扎、愤怒，以及一种被触及最深层记忆的混乱。
周身平和的道韵剧烈波动，甚至隐隐有一丝狂暴的迹象！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逍遥子！你给我闭嘴！！”
他像是被彻底激怒了，攻击方式陡然一变，不再是以柔克刚、化解消弭，而是变得刚猛暴烈，掌风拳影间竟带上了雷霆之威，疯狂地砸向沈浪，仿佛要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彻底打烂。
道韵依旧磅礴，却失了那份中正平和的圆融，多了几分急躁与戾气。
然而，他攻势越猛，破绽反而越多。
沈浪在坐忘境中看得分明，嘴角笑意更深。
魔刀本能更是兴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刀意越发邪戾狂放，循着那些因心境紊乱而露出的细微破绽，刀刀逼命！
一时间，场面上小不懂似乎攻势如潮，将沈浪压制，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是心浮气躁，落入了对方的节奏！
朱厚照看得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朱无视眼中则闪过惊疑不定，沈浪竟用这种方式扰乱对方心境？！
“啧，看来是都爱过，也都很意难平啊。为你高歌一曲，孤独不苦不在乎……”
沈浪那可恶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如同魔音灌耳，“真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啊，张真人……才不会为一个人粉身碎骨。”
“我让你别说啦！！！”
小不懂彻底爆发，周身道韵轰然炸开，竟暂时逼退了魔刀攻势，他双目隐隐泛红，如同怒目金刚，双手结印，一股毁灭性的气息开始凝聚！
仿佛要动用某种两败俱伤的禁忌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