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绝望风暴
“坚毅号”的舰桥上，基里曼面前的通讯屏幕被审判庭大法官克拉肯因暴怒而扭曲的面孔占据。背景是泰拉最高议会大厅的浮雕穹顶，数十位高领主的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肃杀的气氛几乎透过屏幕凝成实质。
“叛徒！刽子手！”克拉肯的咆哮震得甲板嗡嗡作响，他挥舞着一份数据板，上面显示着经过精心伪造的画面——乌斯维灵族战舰与极限战士舰队“协同开火”，将失去动力的审判庭侦查船化为太空尘埃的连续截图。“证据确凿！你与异端勾结，屠杀帝国忠仆！这是对帝皇、对神圣泰拉的彻底背叛！”
基里曼的面容如冰封的岩石，只有指节因紧握扶手而微微发白。逻辑之主的毒计狠辣而精准，伪造的战场记录天衣无缝，连舰船识别码和武器能量签名都毫无破绽。更致命的是，两名“幸存”的审判官“侥幸”带回的证词，详细描述了基里曼如何与灵族先知“密谋”，如何将审判庭舰队诱入陷阱。
“摄政王殿下，”一位身着紫袍的高领主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如太空深渊，“请解释，为何你麾下的极限战士会在‘凯恩之泪’节点出现？为何与灵族行动如此…同步？”
基里曼的目光扫过屏幕上每一张或怀疑、或冷漠、或隐含杀意的面孔。辩解是苍白的，逻辑之主算准了审判庭的偏执和多疑。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声音沉稳如亘古山脉：“我唯一的解释是，我们所有人都落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有第三方势力——或许是阿尔法军团残余，或许是某个我们尚未知晓的古老威胁——正在挑拨离间，意图引发帝国内战，坐收渔利。”
“荒谬！”克拉肯尖声道，“这就是你的辩解？将所有指控推给虚无缥缈的‘第三方’？那这些证据呢？你与灵族的秘密通讯记录呢？”他又抛出一组被篡改的灵能波动图谱。
“我要求与那两位‘幸存’的审判官当面对质，”基里曼毫不退让，“并要求由火星机械教贤者与内政部联合技术小组，对所有这些‘证据’进行最严格的独立鉴定。”
“在你接受全面审查之前，你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另一位高领主厉声打断，“根据帝国紧急安全法，我们一致通过决议：暂停罗伯特·基里曼的一切军事指挥权及摄政王特权！即刻返回泰拉，接受审判庭与议会联合调查委员会的质询！‘坚毅号’及所属舰队，由克拉肯大法官暂代指挥！”
屏幕暗了下去。基里曼孤立在舰桥中央，周围的船员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绝望。政变，以最冠冕堂皇的方式发生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乌斯维方舟世界的灵能屏障，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并非来自外部炮火，而是源自内部。深埋在方舟灵脉节点深处的、一个由逻辑之主在远古时代悄然埋下的“后门程序”被激活了。它不是病毒，而是一段精心编写的、针对艾达尔灵能网络特定频率的共振崩溃指令。
起初只是细微的嗡鸣，仿佛方舟古老的骨架在呻吟。但很快，嗡鸣变成了撕裂耳膜的尖啸！灵脉网络的关键节点一个接一个地过载、崩溃，流淌了万年的纯净灵能变得狂暴而污浊，如同被注入剧毒的血管。支撑方舟世界的现实结构开始剧烈震荡，巨大的灵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天空中出现扭曲的光影，地面裂开渗出恶臭的粘液，低语般的混沌魔音在每一个灵族的心灵深处响起。
“观星室”成了风暴眼。符文一个接一个地爆炸，负责维持仪式的法师们惨叫着被失控的灵能撕碎。棱晶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在刺目的强光与濒临熄灭的黯淡间疯狂闪烁。那丝稳定的淡金色“林恩印记”被混乱的潮流冲击，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
“稳住它！”马尔卡里昂的咆哮淹没在能量的尖啸中，他七窍流血，将全部灵能注入控制法阵，试图稳住核心节点。伊瑟拉和凯莫斯等先知也拼死抵抗，但崩溃是系统性的，个体的力量如同螳臂当车。
最危险的是伊芙蕾妮。她与棱晶的灵魂连接成了双刃剑。一方面，棱晶本能地汲取她的灵能试图自稳；另一方面，灵脉的崩溃通过连接直接冲击她的灵魂。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渗出淡金色的光粒——那是她的生命本质正在被抽离。更可怕的是，逻辑之主的后门程序似乎特别针对这种深度连接，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同化欲的异种意志，正沿着连接通道，试图侵蚀、覆盖她的意识。
“伊芙蕾妮！”马尔卡里昂目眦欲裂，却无法分身。
就在伊芙蕾妮的意识即将被那冰冷的混沌吞噬的刹那，濒临崩溃的棱晶核心，那缕微弱的“林恩印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温和的指引，而是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充满不屈意志的呐喊：
“不——！”
这声呐喊超越了语言，是林恩牺牲前对命运的抗争，是对同伴的守护，是对一切践踏生命与秩序的存在的终极否定！它携带着棱晶残存的力量，化作一道纯粹的精神壁垒，狠狠撞向了那入侵的异种意志！
“观星室”内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声的惊雷。冰冷的侵蚀感如潮水般退去，逻辑之主的后门程序在这股蕴含着“秩序本源”与“人性光辉”的冲击下，暂时被阻滞了。
棱晶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裂纹遍布，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但那缕淡金色的印记，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伊芙蕾妮的灵魂深处，与她自身的灵能紧紧缠绕在一起。她虚弱地瘫倒在地，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她能感觉到，林恩的某种本质，以一种更根本的方式，与她融为了一体。
然而，危机远未结束。方舟的崩溃只是暂缓，并未停止。而外部，更大的威胁已然降临。
就在乌斯维方舟因内部崩溃而灵能屏障剧烈波动、防御降至万年来最低点时，恐惧之眼的方向，空间被强行撕裂了。一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死亡守卫主力舰队，在恶魔原体莫塔里安的瘟疫星舰“终结号”带领下，如同蔓延的瘟疫云层，涌入了现实宇宙。
它们并非漫无目的。逻辑之主散布的“乌斯维方舟蕴含治愈纳垢瘟疫终极答案”的虚假信息，如同最甜美的毒饵，精准地触动了莫塔里安内心深处对“完美瘟疫”的执念和对任何可能“净化”其造物的存在的极端憎恶。这支舰队带着明确的毁灭意志，直扑摇摇欲坠的乌斯维。
“坚毅号”上，被剥夺了指挥权的基里曼，看着传感器上那支令人绝望的瘟疫舰队，以及通讯频道里克拉肯下达的“全体舰队后撤，避免与死亡守卫主力冲突，监视乌斯维毁灭”的命令，他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撤退？眼睁睁看着乌斯维毁灭？然后呢？等待被逻辑之主各个击破？等待审判庭的屠刀落下？
不。
他转身，走向舰桥通讯台，无视了克拉肯派驻的监视官惊怒的目光，直接接通了全舰队广播，他的声音通过原体的灵能，传遍每一艘忠诚于他的战舰：
“我是罗伯特·基里曼！忠诚的帝国战士们！泰拉的命令已被阴谋扭曲，真正的敌人正在暗处嘲笑我们的愚蠢！眼前是人类与灵族共同的敌人——毁灭与瘟疫的化身！我无法命令你们违背伪令，但我请求你们，以帝皇之名，以人类延续的微光之名——随我，迎战！”
说完，他不再看屏幕上克拉肯暴跳如雷的脸，直接对“坚毅号”舰长下令：“目标，死亡守卫先锋舰队！全舰突击！为了帝皇！为了那些仍在黑暗中挣扎的灵魂！”
与此同时，一段微弱却坚定的灵能讯息，也从濒临解体的乌斯维方舟发出，跨越混乱的亚空间，抵达基里曼的脑海，是伊芙蕾妮的声音，带着虚弱，却蕴含着与棱晶和林恩印记融合后的奇异力量：
“……屏障将破……灵脉核心……必须稳定……需要时间……外部……拜托了……”
基里曼的目光投向屏幕上那支扑向乌斯维的死亡洪流，又看向身后那些开始转向，跟随“坚毅号”迎向敌人的帝国舰船（尽管只是他直属的一部分），眼中燃烧起冰冷的火焰。
“我们会为你争取时间。”他低声回应，不知是对伊芙蕾妮，还是对那可能仍在某个角落注视着的林恩的印记，抑或是对所有在绝望中依然选择坚守的人们。
“坚毅号”引擎过载，如同金色的利箭，义无反顾地射向了铺天盖地的瘟疫舰队。在其身后，越来越多的帝国舰船挣脱了犹豫和恐惧，点亮虚空盾，加入这场近乎自杀的冲锋。
在乌斯维方舟内部，伊芙蕾妮在马尔卡里昂和其他先知的帮助下，挣扎着将全部意志集中在那枚布满裂纹的棱晶上，试图引导方舟残存的灵脉力量，进行最后一次绝望的稳定尝试。林恩的印记在她灵魂中微微发烫，如同风中之烛，却顽强不灭。
星炬的微光，在绝望的风暴中，筑起了最后的坚壁。这坚壁能支撑多久，无人可知。但至少在此刻，它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