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霜风卷着幽州的枯草在旷野上打旋，昌黎郡的城楼被夕阳染得泛着冷硬的铜色。廉颇立在城头，甲叶上的纹路积着薄尘，目光却穿透暮色，落在百里外那片正缓缓铺展的黑潮上——李世民的三十万大军，终是从高句丽过辽东，压到了昌黎城下。城垛后，高颎捧着一卷地图，指尖划过代北骑三个字时顿了顿：元帅，李靖用兵最擅奇正相生，玄甲军五万在前，李元霸、裴元庆这等悍将随行，今夜怕是就有动作。
廉颇喉间滚出一声低笑，掌中铁枪往城砖上一顿，震得落霜簌簌往下掉：来了便战。让代北骑去北门外的白桦林里藏着，张奎带五千步卒守东门，关培守西门，卢俊义跟我守南门——他那杆枪能破重甲，正合对付玄甲军。身后诸将齐声应诺，刘鹏握着方天画戟的手紧了紧，戟尖映着残阳，泛出刺目的光：末将愿去劫营！
胡闹。廉颇眼一沉，李靖的营盘还没扎稳，却必定留着后手。你且在南门候着，等敌军攻城时，去斩他几个偏将便是。刘鹏悻悻收了话头，鲲鹏在旁瓮声瓮气地接话：元帅说得是，等天亮了，某的狼牙棒先砸开个缺口！
夜半三更，城头的火把被风刮得忽明忽暗，突然有斥候从箭道滚爬上来：元帅！敌军玄甲军分三股往南门来了，前队带着冲车！廉颇猛地睁眼，甲叶一响：卢俊义，带两千弓手去城头西侧，射他们的马！关培，让西门步卒往南门靠拢，守住城根！
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闷雷似的马蹄声。玄甲军的黑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五千骑兵结成楔形阵，最前头的骑士举着铁盾，后面推着三辆冲车，车轮碾过冻土，留下深深的辙痕。放箭！卢俊义一声令下，两千支箭斜斜升空，连成一片黑影往下落——玄甲军的马披着甲，却护不住眼睛，几匹战马中箭惊嘶，猛地人立起来，把骑士掀翻在地上，楔形阵顿时乱了个小口子。
可李靖显然早有准备，阵后突然响起号角，裴仁基亲自领五千步卒上前，举着长盾护住冲车，一步步往城门挪。冲车撞上城门的瞬间，一声巨响，城砖簌簌往下掉，守城的士兵被震得虎口发麻。用滚石！廉颇吼道，数十块磨盘大的石头从城头砸下去，砸在盾阵上，顿时砸塌一片，惨叫声混着骨裂声飘上来。
就在这时，东北角突然传来喊杀声——李孟羲竟带了一万轻骑绕到东门，张奎正提枪迎战，十三节链子枪的华谦也在城上甩动链子枪，枪头地缠住一名敌军的脖子，猛地一拉，那士兵便从云梯上栽了下去。可敌军太多，有几架云梯已搭上城头，罗士信握着长枪往上冲，枪尖挑开两名守兵，眼看就要爬上城楼。
某来会你！扬大眼突然从箭道窜出，手中长刀劈向罗士信后心。罗士信反应极快，回身用枪杆一架，的一声，火星四溅。两人在云梯上缠斗起来，扬大眼的刀沉，每一刀都往罗士信肩头砍，罗士信却仗着身法灵活，枪尖总往他手腕刺，竟一时难分胜负。
南门的仗打得更凶。李元霸骑着千里灯马，在阵前晃着擂鼓瓮金锤，吼得声震四野：哪个敢下来受死！城上的士兵被震得耳朵嗡嗡响，连箭都快射不准了。廉颇咬咬牙，突然对刘鹏道：你带五百代北骑从北门绕出去，袭他后队粮车！刘鹏眼睛一亮，翻身上马，领着骑兵悄摸下了城。
刚绕到玄甲军后队，却见尉迟恭正提着双鞭守在粮车旁，身后还有两千步卒。刘鹏方天画戟一举，代北骑的马快，瞬间冲到跟前，戟尖横扫，一下扫倒三名步卒。尉迟恭怒吼着迎上来，双鞭地缠住戟杆，两人较起力来——刘鹏年轻，却没尉迟恭力沉，被震得手臂发酸，忙松了戟杆往旁边闪，躲过一鞭，趁尉迟恭收鞭的空当，又挺戟刺他肋下。
这头刚缠住尉迟恭，那头裴元庆已提着锤杀过来，抓地虎马快，锤风扫得代北骑纷纷落马。鲲鹏不知何时也从南门杀了出来，狼牙棒抡得像风车，一棒砸在裴元庆锤上，两人都被震得退了三步。好家伙！裴元庆咧嘴笑，锤又往鲲鹏头顶砸，鲲鹏干脆不躲，举棒硬接，的一声，两人坐骑都惊得往后退，四蹄在冻土上刨出深深的坑。
城头上，廉颇正盯着冲车——刚才那一下撞得狠，城门已裂开一道缝。他突然瞥见雷杰多握着火花戟站在城根，忙喊道：雷杰多！用戟挑开冲车的轮子！雷杰多应声，猛地从城头跃下，火花戟贴着地面一扫，精准地卡在冲车轮轴上，他双臂一使劲，竟硬生生把车轮撬得脱了轴！冲车顿时歪在一旁，裴仁基气得跺脚，却被城上射来的箭逼得不敢上前。
天边泛白时，李靖终于鸣金收兵。玄甲军退得极有章法，骑兵护着步卒，慢慢往大营挪。昌黎城下留了一地尸骸，冲车翻在城门边，玄甲军的黑甲碎片和断枪混在一起，被晨霜冻得发硬。廉颇站在城头，看着刘鹏带代北骑回来——五百骑兵折了一百多，刘鹏的方天画戟上还沾着血，却咧嘴笑道：元帅，烧了他们两车粮草！
高颎在旁轻轻摇头：李靖只是试探。他三十万大军，耗也能耗死我们。正说着，斥候又来报：不良帅雨化田的人在城西芦苇荡里放了记号，怕是想夜里派细作进城。廉颇眉头一拧：让雷杰多带三百人去芦苇荡搜，见着带记号的就杀！另外，让关培把西门的水闸放下，别让他们从水路摸进来。
果然，后半夜时，城西传来厮杀声。雨化田派了两百细作，想从水闸缝隙钻进来，却被雷杰多堵在芦苇荡里。火花戟一扫一片，细作的短刀根本近不了身，没半个时辰就被砍杀殆尽。雷杰多提着一个活口回来时，那细作还咬着牙瞪：李世民陛下说了，三日内必破昌黎！
廉颇没理他，只对高颎道：明日李靖该动真格了。让代北骑养精蓄锐，等他们攻得最凶时，从北门冲出去，直取他中军帅旗。高颎点头：李元霸和裴元庆得有人牵制，不然代北骑冲不进去。卢俊义突然开口：末将愿战李元霸。他的枪沉，枪法又稳，或许真能拖住片刻。
第三日正午，李靖的大军果然全线压上。三十万士兵铺在旷野上，望不到头，玄甲军分成十队，轮流冲击城门，冲车换了新的，后面还跟着投石机，石头砸在城头上，砸得城砖乱飞。李元霸在阵前舞着双锤，每砸一下城门，城楼就晃三晃，守城的士兵被震得头晕眼花，连滚石都快搬不动了。
代北骑，出！廉颇看准时机，猛地挥下长枪。北门突然大开，三万代北骑分成三股，像三支黑箭射向敌军中军——他们的马快，又是从侧后方冲来，玄甲军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被冲得阵脚大乱。卢俊义一马当先，枪尖直指李元霸：贼将休要猖狂！
李元霸正砸得兴起，见有人来战，乐得哇哇叫，双锤往卢俊义头上砸。卢俊义不硬接，枪杆一转，缠上左边的锤，猛地往旁边带——李元霸的锤沉，被带得身子一歪，卢俊义趁机挺枪刺他肋下。可李元霸皮糙肉厚，枪尖刺在甲上竟没扎进去，只留下个白印。挠痒痒呢！李元霸吼着一锤横扫，卢俊义忙伏在马背上，锤风擦着他头皮过去，竟削掉几缕头发。
另一边，裴元庆正追着鲲鹏打，鲲鹏的狼牙棒被他一锤砸裂，只能且战且退。突然，雷杰多的火花戟从斜里刺来，正刺在裴元庆马腿上——抓地虎吃痛惊嘶，把裴元庆掀了下去。鲲鹏趁机一棒砸向他后背，裴元庆忙翻身用锤挡，却还是被砸得趴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来。
代北骑冲得极猛，眼看就要到中军帅旗，李孟羲突然领五千轻骑拦上来，秦叔宝的呼雷豹也奔得飞快，双锏地打落两名代北骑。可代北骑人多，硬生生从中间撕开个口子，离帅旗只剩百步。就在这时，李靖突然下令收兵——他见玄甲军被冲乱，李元霸又被卢俊义缠住，再打下去怕是要折损更多，竟干脆鸣金了。
代北骑趁势杀了一阵，才退回城内。廉颇站在城门边，看着代北骑身上的血，又看了看远处李靖大营竖起的免战牌，突然笑了：他想耗，我们就陪他耗。昌黎的粮草够吃半年，看谁先撑不住。
接下来的十日，李靖果然没再强攻，只派小股部队袭扰，雨化田的细作也被抓了七八个。到第十一日清晨，斥候来报：敌军大营粮草好像不够了，有士兵在挖野菜！高颎抚掌道：成了。他们从高句丽来，粮草线太长，雨化田的情报再准，也补不上三十万人的消耗。
果不其然，当日午后，李靖的大军就拔营了。玄甲军殿后，慢慢往辽东退，李元霸还在阵后骂骂咧咧，被秦叔宝拉着才走。廉颇站在城头，看着那片黑潮渐渐消失在旷野尽头，甲叶上的血痂被风吹得剥落，却没动——他知道，李世民不会甘心，这昌黎郡的仗，往后怕是还得打。但此刻，城头的士兵已开始欢呼，关培擦着偃月刀上的血，对身旁的雷杰多笑道：下次他们再来，必定斩了那李元霸的锤！雷杰多的火花戟在阳光下亮了亮，没说话，却握紧了戟杆。霜风还在吹，但昌黎郡的城砖，好像比之前更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