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东海郡郯城。
州牧府议事厅内,刘备正与贾诩、郭嘉、陈登等人推演沙盘,忽觉脚下地面传来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震动,由远及近,仿佛地龙翻身前的预兆。然而,这震动并非来自地下,而是源于城外。
厅内众人皆停下话语,侧耳倾听。郭嘉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如此威势,定是翼德将军的黑骑营到了。”
话音未落,一个如同炸雷般的大嗓门便由远及近,响彻府衙内外:
“大哥!大哥!俺老张来了!”
声到人到,只见一员虎将,身披玄黑色重甲,如同铁塔般大步闯入厅内,甲叶碰撞,铿锵作响。不是张飞又是谁?他满脸征尘,却掩不住那豹头环眼中灼灼燃烧的战意,见到刘备,抱拳行礼,声若洪钟:“大哥!听说袁术那厮竟敢自己关起门当皇帝?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俺这黑骑营的六千儿郎,在渤海憋了这么久,刀都快生锈了!就等着大哥你一声令下,踏平寿春,把那伪帝的鸟头拧下来,给大哥当夜壶!”
一番粗豪之言,引得厅内众人哭笑不得。刘备看着这位勇猛绝伦、性情依旧的三弟,心中既感温暖又有些无奈,他站起身,笑骂道:“翼德!休得胡言乱语!军国大事,岂同儿戏?一路长途跋涉,辛苦了,先下去让将士们好生安顿歇息。仗,有的是你打!”
“嘿嘿,不辛苦!一想到能砍袁术那反贼,俺浑身是劲!”张飞搓着手,环眼放光,凑近几步,“大哥,咱啥时候出发?这回打先锋,说啥也得是俺老张的!”
“少不了你的。”刘备拍了拍他坚实的臂甲,“先去安顿兵马,稍后自有军令。”
“得令!”张飞这才心满意足,又对贾诩、郭嘉等人咧嘴笑了笑,风风火火地又转身出去了,那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几乎在张飞抵达的同时,南方的广陵郡,长江北岸的隐秘水域。管承与徐盛率领的青州水师主力,已借着纵横的水网和茂密的芦苇荡完成了秘密集结。大小战船、运输舟楫连绵数里,帆樯如林,却又异常安静,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巨兽,只有江水拍打船舷的哗哗声和军官压低嗓音传达指令的声音。来自青州齐国的管亥、陈到所部精锐,也已悄然汇拢至广陵,与黄忠、刘勋的广陵驻军合兵一处,数万大军隐而不发,只待那一声渡江的命令。
就在这大战前夕的紧张氛围中,孙策的使者历经辗转,终于抵达了郯城,求见刘备。
使者传达了孙策愿与刘备结盟、共讨袁术,并请刘备尽快发动主力进攻以牵制袁术兵力的请求。刘备耐心听完,温言安抚了使者,言明讨逆乃天下公义,自当戮力同心,便让人引使者下去好生休息,容己方商议。
待使者离开,议事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深沉。
刘备环视麾下核心智囊——贾诩、郭嘉、陈登、张纮、张昭,以及负责后勤的钱粮高手糜竺,还有刚刚嚷嚷着要当先锋的张飞也凑在一旁竖着耳朵听。
陈登首先开口,他目光锐利,直指江东未来:“主公,孙策有其父孙坚之勇烈,更有周瑜多智,实乃江东潜龙。如今其虽困于吴郡,然若能渡过此劫,凭借吴郡之富庶,假以时日,必能整合江东,成为一方雄主。届时,其据长江之险,恐将成为我军南下或西进之巨大阻碍。”
张纮接口,语气带着冷静的算计:“如今,孙策正是其最虚弱之时,若被严白虎与丹阳袁术军东西夹击,也是最需要外力之时。我军何不顺水推舟,答应其请求,将下邳大军摆出威压九江之势?此举一则可对孙策有所交代,显示我联盟‘诚意’;二则可极大麻痹袁术及其丹阳守军,使其认为我军主攻方向在淮北,从而放松对江南的警惕。如此,管承、徐盛将军的水师奇袭丹阳,成功率将大增!”
张昭补充道:“若我军暗中令吴仪安排的内应,顺势配合严白虎与丹阳袁术军,加大对孙策的压力!最好能借此机会,将孙策彻底逐出吴郡,甚至……若能借袁术或严白虎之手将其消灭,则未来江东后患可除!”
糜竺从资源角度提出另一个思路:“主公,会稽郡太守王朗,虽与陶谦故主有旧,然投奔王郎的周昕以及会稽郡内大部分士族豪强,其心更倾向于河北袁绍。若孙策在吴郡无法立足,极有可能南下去抢王朗的会稽。何不借此让孙策这头猛虎去会稽,替我们撕咬、清除那些亲附袁绍的地方势力?无论孙策与王朗谁胜谁负,都会极大消耗江东本土力量,于我而言,有利无害。”
郭嘉轻咳一声,将各方谋划串联起来,形成完整策略:“诸位先生之见,可谓算尽江东。嘉以为,当前策略可定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主公亲率大军于下邳集结,大张旗鼓,做出欲从下邳强攻九江的姿态,威压袁术,牵制其主力,并麻痹丹阳守军。同时,广陵方面,水陆大军秘密准备,伺机渡江,突袭丹阳!对于孙策,表面应允,令其与严白虎、袁术军死斗。若其胜,亦必元气大伤;若其败,则按子仲先生之言,驱其往会稽。无论如何,江东之水,越浑越好。”
贾诩最后缓缓点头,声音平淡却带着定鼎之力:“奉孝之策甚妥。我军主力动起来,以便给予袁术足够的压力,也为广陵方向的行动创造最有利的条件。孙策……那块石头或许又能带来一些价值了。”
陈登、糜竺、张纮与张昭听着贾诩所说的石头,云里雾里;但郭嘉则是了然一笑。刘备深知乱世之中,仁义需有,但战略利益更为根本。他当即决断:“诸公之谋,可谓老成持重,算无遗策!便依此计行事!”
他随即下令:
“妥善安抚孙策使者,赐予金帛,言我大军不日即将南下,让其回报孙伯符,望其坚守,共击国贼。”
“传令三军,克日启程!移师下邳!”
“命曹豹、许耽,率本部丹阳精兵,秘密南下广陵,归黄忠节制,准备渡江作战!”
数日后,刘备亲率中军,以贾诩、郭嘉为随军谋士,张飞、典韦两员悍将为护卫骁将,浩浩荡荡离开郯城,抵达徐州重镇下邳。此时,赵云、夏侯兰早已整军完毕,琅琊的张辽所部也如期抵达。
淮河之水,汤汤东流,横亘于徐州与淮南之间,成为刘备与袁术两军对峙的天然界限。北岸,下邳城外,刘备大营连绵数十里,旌旗招展,号角相闻,大军带来的肃杀之气,连空中的飞鸟都为之辟易。南岸,自钟离、阴陵至当涂,袁术麾下大将桥蕤、纪灵等人,亦率重兵沿河布防,营寨林立,哨塔密布,谨防刘备渡河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