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密室，门窗紧闭，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映着赵屹和云芷两张凝重的脸。
云芷把鬼市里见到白霁的经过，还有白霁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赵屹。逆运噬灵阵，阵眼是七皇子那枚聚宝盆戒指，启动时间可能就是万寿节或者祭天大典。
赵屹安静听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他脸色比前几天好点，但嘴唇还是没什么血色。云芷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有点哑：“朝里这几天也不安生。七皇子的人，弹劾我的折子没断过。说我拥兵自重，说我抱病不朝是藐视君上。还有人在查之前假票案，想往沈砚青头上扣屎盆子。”
他顿了顿，看向云芷：“你带回来的消息，对上了。他们是想在万寿节搞个大动静。”
压力像无形的网，罩在两人头上。硬碰硬，现在时机不对。可眼看着对方布好了局，难道干等着？
夜深了，霜枝送了夜食进来，又悄悄退出去，把门带严。密室里只剩下他们俩。
云芷没胃口，眼睛盯着桌上那个小玉瓶。瓶子不大，通体剔透，里面一丝黑气缓缓流动，那是她从之前魔物身上收集到的、属于姐姐云绯的本源魔力。鬼市那帮人就是冲着它来的。
她拿起瓶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为什么姐姐非要拿回这个？仅仅是因为怕留下证据？
她闭上眼，试着调动体内那点微薄的仙灵气息，像丝线一样，小心翼翼地探向玉瓶。以前她也试过，每次都被那魔力排斥、灼烧。但这次，有点不一样。
她的气息刚碰到瓶壁，那丝黑气猛地一颤，但没有立刻反击，反而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吸力，好像……有点熟悉？云芷心里一动，壮着胆子，分出一缕更细的神识，贴着那股吸力钻了进去。
嗡——
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一个穿着华丽黑衣的背影（是姐姐云绯），正在炼制什么，周围魔气翻滚。她手指结印，动作又快又狠，但云芷却捕捉到一丝异样——姐姐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侧脸紧绷，不像是在完成一件得意之作，倒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云芷好像听到一声极轻极压抑的闷哼。
画面碎了。云芷猛地睁开眼，心跳得厉害。那不是她的错觉。姐姐炼制这魔力时，并不情愿？那痛苦和挣扎，是真的。
“怎么了？”赵屹察觉到她的异常。
云芷把玉瓶推到他面前，把自己刚才的感觉和看到的碎片说了出来。“……这东西，可能不只是个证据。它好像……跟我有点联系。”
赵屹拿起玉瓶，入手冰凉。他调动起体内那股新生的、带着点点星辉气息的力量，包裹住玉瓶。他的力量刚猛，一接触魔气，立刻引起剧烈反应，黑气在瓶内左冲右突。
“别硬来！”云芷赶紧按住他的手，“试着……柔和点。像引导，别像镇压。”
赵屹看了她一眼，放缓了力量。那星辉之力变得温顺了些，缓缓渗透。云芷也再次放出自己的仙灵气息，两种力量一刚一柔，意外地没有排斥，反而交织在一起，共同探入玉瓶。
这一次，感受清晰多了。在那本源魔力的核心，确实存在一点极其微弱的、与云芷同源的气息，像打了个死结，把魔力和云芷隐隐绑在一起。因为这联系，这魔力对云芷的排斥小了，甚至能模糊地指向某个方向——那是阵眼戒指大概的方位。而且，赵屹感觉到，如果能控制好，或许能在关键时刻，用这丝联系去干扰阵法的能量运行，就像在水流里扔块石头。
“这东西……能当指南针用。”赵屹放下玉瓶，眼神亮了些，“还能捣乱。”
云芷点头：“虽然不能直接破阵，但能让我们知道刀尖指着哪儿，还能在关键时刻让它偏一偏。”
这是个意外的收获。敌人处心积虑想夺回或销毁的东西，反而成了他们的路标和暗器。
“三步走。”赵屹很快理清思路，“第一，让沈砚青抓紧破译账本，找到阵法节点具体位置。第二，靠这个瓶子，结合我的星盘，精确定位阵眼。第三，在阵法启动前，想办法端掉它，或者打乱它。”
计划清晰起来。虽然依旧艰难，但至少有了方向。
这时，密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霜枝探进脑袋，手里端着热好的汤。她看见将军和郡主面对面坐着，两人中间放着个小玉瓶，都闭着眼，一动不动。
霜枝眨巴眨巴眼，小声嘀咕：“这练的是什么功啊？比谁先眨眼吗？”她放下汤碗，赶紧溜了。
云芷和赵屹同时睁开眼，有点好笑。刚才的紧张气氛冲淡了些。
“先这样定。”赵屹站起身，“我去安排人盯紧七皇子府和宫里的动静。你……”他看看云芷苍白的脸，“别太耗神。”
云芷“嗯”了一声，看着他离开，才慢慢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刚才神识探查，消耗不小。但更让她在意的是姐姐炼制魔力时那痛苦的眼神。姐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下午，沈砚青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了。他抱着一大摞账本抄录，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疲惫。
“郡主！将军！”他声音沙哑，“有眉目了！那组数字，果然有问题！我把它跟近十年的漕运量、各地粮价波动，还有京城几个关键地段的地契变更记录叠加对比，发现它和几条特定的漕运路线、还有城里几处废弃官邸的位置高度重合！这很可能就是阵法节点的分布图！”
他铺开一张自己画的草图，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点和线。
“但是，”沈砚青挠头，“关键部分，比如节点之间怎么连接，能量怎么流转，还是看不懂。像是一种很古老的密码，或者……根本不是人间的手法。”
线索有了，但最重要的钥匙，还藏在迷雾里。
云芷看着那张图，又摸了摸桌上的玉瓶。三步走，第一步刚迈出去，就遇到了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