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慈烺于南京武英殿成功收服李自成,南明局势看似向好之际,遥远的四川,却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至暗时刻。张献忠的“大西”政权,非但没有因外部压力而稍有收敛,反而在其猜忌与暴虐本性的驱使下,滑向了更加疯狂的深渊。
成都,“大西皇帝”皇宫(原蜀王府)内,张献忠暴躁地来回踱步,如同一头困兽。他刚刚接到来自东面的消息:李自成竟向南京那小皇帝投降了!还被封了什么“归义伯”!
“废物!孬种!没卵蛋的东西!”张献忠破口大骂,将手中的玉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李瞎子你个王八蛋!当年跟老子争天下的气魄呢?就这么摇着尾巴去舔朱家小儿的靴子了?呸!”
他感到一种被孤立和背叛的愤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南明接连挫败清军,又招安了李自成,声势越来越盛。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张献忠?
“父皇息怒!”平东王孙可望连忙劝慰,“李自成贪生怕死,不足为虑。我大西拥巴蜀天险,兵精粮足,何惧南明?”
“天险?粮足?”张献忠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瞪着孙可望,“狗屁的天险!重庆的曾英、川南的杨展、还有那些藏在山里的土司,哪个服老子了?粮食?城里那些大户,把粮食藏得比他娘的耗子还深!老子都快没米下锅了!”
他的恐惧转化为了对内部更深的猜忌和极致的暴虐。他认为,所有的抵抗、所有的困难,都是因为杀戮不够,恐怖不足!
“杀!给老子杀!”张献忠咆哮着,下达了更加骇人听闻的命令,“传老子旨意,在成都再搞一次‘特科’!老子倒要看看,还有多少读书人心里向着朱明!还有,那些囤积粮食的大户,给老子抄家!男的杀光,女的充营!老子要用他们的血,浇透这成都城!看谁还敢不服!”
所谓的“特科”,便是诱骗士子集中,然后进行集体屠杀的暴行。而针对富户的抄家灭门,更是早已成了常态。
命令一出,成都乃至整个大西控制区,顿时化作了人间地狱。读书人被成批地驱赶到青羊宫、大慈寺等地,然后被早已埋伏好的士兵乱刀砍死,尸体堆积如山,江水为之断流。富户被逐家抄没,稍有反抗便满门屠戮,哀嚎之声日夜不绝。甚至连普通百姓,也因连坐、诬告而朝不保夕,整座城市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张献忠却站在皇宫的高台上,看着城内四处燃起的黑烟(焚烧尸体或房屋所致),听着隐约传来的哭喊,脸上露出了残忍而满足的笑容。他认为,只有用这样的恐怖,才能震慑住所有潜在的反抗者,让所有人都在他的淫威下瑟瑟发抖,维系他摇摇欲坠的“大西”国祚。
然而,他错了。极致的暴政,带来的不是臣服,而是更加激烈的反抗和彻底的离心离德。
重庆,明军将领曾英得知成都惨状,悲愤交加,誓与张献忠不共戴天,加紧了备战。川南,杨展率领的义军活动更加频繁,不断袭击大西军的粮道。各地士绅百姓,更是将张献忠视为魔王,暗中串联,期盼王师入川。
甚至连张献忠的养子们,内部也产生了裂痕。抚南王刘文秀对如此滥杀颇有不忍,曾婉言劝谏,却遭张献忠厉声呵斥,险些被鞭笞。定北王艾能奇则唯张献忠马首是瞻,愈发凶残。平东王孙可望心中忧虑,却也不敢再多言,只能尽力维持着大西军摇摇欲坠的架子。
张献忠用鲜血浇筑的“稳固”,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高塔,看似巍峨,实则内部早已被掏空,只需一阵强风,便会轰然倒塌。而他并不知道,这阵强风,正从两个方向悄然袭来:一是东面逐渐稳固、实力不断增强的南明;二是北面,那个同样对他虎视眈眈、绝不会坐视他割据四川的满清。
四川,这片富饶的“天府之国”,正在经历其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而制造这黑暗的魔王,也正一步步走向他自己挖掘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