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洞府内一片死寂。
天宝阁那边的消息已经传来，钱万山做得很好，动静大到几乎掀翻了整个外门。
李通的计划，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可牧尘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向上蔓延。
他清楚，当一个掌权者在规则内输掉游戏后，他接下来的选择，一定是掀翻棋盘。
李通的报复，会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致命。
“三日。”
牧尘喃喃自语，这是他给自己估算出的最后时限。
三日之后，李通一定会动用内务堂的执法力量，以雷霆之势将他拿下。
到那时，无论他占多少理，都会被剥夺一切辩解的机会。
他走进炼丹室，石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时间，是他现在最稀缺的东西。
他没有点燃丹炉，而是从储物袋中取出数十枚阵旗和灵石。
手指翻飞，一道道灵光在他指尖跳跃，精准地没入丹室的地面与墙壁。
嗡。
一层。
又一层。
他接连布下了三重隔绝阵法，又用一道敛息阵法将整个丹室的气息波动压缩到极致。
做完这一切，牧尘走到那尊九转青铜炉前。
他的目光，落在了炉身侧面那块毫不起眼的封印石上。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摒弃，识海一片空明。
然后，他伸出右手，缓缓按在了冰冷的封印石上。
在藏书阁石壁深处烙印下的那段古老咒语，开始在他灵魂深处回响。
“嗡……”
随着第一个音节的吐出，他掌下的封印石，猛地一颤。
一股极寒之意，顺着他的掌心，瞬间窜遍全身。
紧接着，第二个音节，第三个音节……
牧尘的脸色开始发白，体内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涌向那块小小的石头。
封印石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他的一切。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封印石上，一抹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青光，一闪而逝。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意志，如同九天之上崩塌的星河，蛮横地冲垮了他识海的全部防线。
牧尘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意识，像一叶随时都会倾覆的孤舟，被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风暴之中。
万古的孤寂。
永恒的沉眠。
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怨恨与不甘。
无数混乱的的负面情绪，要将他的灵魂彻底撕碎。
“凝神。”
牧尘舌尖一痛，他狠狠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找回了一丝清明。
他疯狂运转神魂力量，守住最后一寸灵台。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意志风暴，似乎察觉到了他这个渺小的“异物”。
风暴，缓缓平息。
一道苍老、虚弱、仿佛从万年古墓中飘出的声音，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万……年……了……”
“这该死的封印……终于……松动了一丝……”
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
牧尘的心神剧震。
他强忍着灵魂的刺痛，用神念发出一道询问。
“你是谁？”
“吾？”
那声音似乎在回忆一个极其遥远的名字，过了许久，才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响起。
“吾乃……此界……最后一缕……青龙……”
果然是他。
牧尘强压下心头的狂澜，继续问道：“你被太玄宗的祖师封印在此？”
“封印？”
那声音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
“那只卑劣的秃鹫，也配称封印？”
“他只是趁吾渡劫失败，濒死之际，用窃来的天道锁链，将吾的残躯与这方地脉钉在了一起。”
“他不是在封印吾，他是在……圈养吾。”
圈养。
牧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窃吾龙角炼器，剥吾龙鳞制甲，抽吾龙筋为弓。”
“更是将吾的魂魄撕裂，一份镇于地心，作为这所谓‘护山大阵’的能量源泉。”
“另一份，则打入了这尊破铜烂铁之中，作为阵眼，日夜承受炉火的灼烧。”
青龙残魂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那其中蕴含的怨毒，让牧尘的灵魂都感到阵阵冰寒。
“他做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
“窃取吾最后的……龙魂本源。”
“龙魂本源？”牧尘的神念中充满了不解。
“化神之上，是为返虚。”
“但此界法则残缺，化神期便是修士的终点，无论如何修炼，都无法踏出那最后一步。”
“而吾的龙魂本源，是天地初开时诞生的先天之物，蕴含着一丝完整的世界法则。那只秃鹫认为，只要吞噬了吾的本源，他就能补全自身，打破此界桎梏，晋升返虚。”
青龙残魂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牧尘的脑海中炸响。
他终于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可吾的本源，与神魂紧密相连，哪怕吾已濒死，他也无法强行剥离。”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歹毒的办法。”
“他以吾的血肉为引，炼制那所谓的‘窃天延寿丹’，让他的后代子孙服下，将他们的身体，变成一个个临时的‘容器’。”
“这些容器，会逐渐适应龙气的力量，他们的血脉、神魂，都会在潜移默化中，沾染上一丝龙性。”
“等到时机成熟，他就会夺舍那个与龙气最契合的‘容器’，再利用这个新的身体作为桥梁，来窃取吾的本源。”
“而你……”
青龙残魂的意志，如同两道实质化的利剑，瞬间锁定了牧尘的神魂。
“你的神魂，为何如此特殊？你与这尊丹炉的联系，为何如此紧密？”
“你……就是他等待了万年，最完美的那个‘容器’。”
“你不是棋子，你是……药引。”
药引。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牧尘的灵魂深处。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暴怒，从他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
从李通到宗门长老，再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化神老祖。
原来在他们眼中，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是一件工具。
是一味药材。
是一只养肥了，随时可以宰杀，用来献祭的牲畜。
“慕容天……”
牧尘的神念，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他想拿我当药引，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来吃。”
“呵……”
青龙残魂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有意思的小家伙，万年来，你是第一个敢这么想的。”
“但你凭什么？凭你这可笑的筑基期修为？那老家伙一根手指，就能将你碾死一万次。”
牧尘的神念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你能帮我？”
“帮你？”
青龙残魂的声音再次变得虚弱。
“吾如今只是一缕残魂，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连传递这些讯息，都几乎耗尽了吾积攒千年的力量。”
“吾唯一能给你的，只有知识。”
话音未落。
轰隆。
一股庞杂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洪流，冲入了牧尘的识海。
那是属于龙族的传承记忆。
他“看”到了上古时代，万丈青龙在云海中翻腾，龙息焚山煮海。
他“闻”到了无数早已灭绝的上古灵药，在混沌之气的滋养下，散发出的奇异芬芳。
他“感受”到了最纯粹的火焰法则，在龙息的运转下，如何将天地万物，炼化为最本源的精华。
无数关于上古炼丹术的奥秘，关于龙族淬炼肉身的法门，关于天地法则的理解……
这些知识，不只是文字，而是最直观的画面、声音、气味、触感。
它们强行烙印在牧尘的灵魂上，每一个刹那，都让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被撑爆。
“守住心神。”
“这是吾族的部分传承，能领悟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
“那老家伙的丹术，在吾看来，不过是孩童的涂鸦。真正的炼丹术，是以天地为炉，以法则为火。”
牧尘死死咬着牙，承受着这痛苦而又宝贵的馈赠。
他的【炼丹术】、【辨药术】、【控火术】面板，在这一刻疯狂地闪烁起来。
虽然熟练度没有增加，但他对这些技能的理解，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一种质的蜕变。
许久之后，信息洪流终于停歇。
牧尘的神魂，几乎变得透明，但他却感觉自己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
“吾的力量，快要耗尽了。”
青龙残魂的声音，飘忽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小家伙，吾帮你，也是在帮自己。你，是吾唯一的希望。”
“我该怎么做？”牧尘立刻问道。
“这尊丹炉，连同地底大阵，都是用【上古封印术】构建而成。那老家伙只学了皮毛，用来困住我。”
“你必须将这门法术，修炼到他无法企及的境界。”
“只有你彻底掌控了这套封印，才能反客为主，将吾从这该死的牢笼里，释放出来。”
“届时，吾会助你，将那老家伙，连同他这肮脏的宗门，一同埋葬。”
青龙残魂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牧尘的眼神，也变得无比幽深。
“【上古封印术】……我去哪里学？”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每日修复的那些阵法符文，就是最基础的【上古封印术】。只是你之前，不得其法。”
“现在，用吾传你的龙族视角，再去审视它们，你会有新的发现。”
“去吧……将你的【上古封印术】肝到圆满……”
“吾……累了……需要沉睡……”
青龙残魂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彻底消失。
那股浩瀚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
丹室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牧尘掌下的封印石，也恢复了冰冷，那抹青光早已不见踪影。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牧尘缓缓松开手，身体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
与青龙残魂的短暂交流，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凶险百倍。
但他漆黑的眸子里，却燃烧着两簇前所未有的火焰。
药引？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尊青铜丹炉上。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件工具。
而是一座囚笼，一个希望，一把……能够让他掀翻整个棋盘的钥匙。
就在这时，一行淡蓝色的文字，在他眼前悄然浮现。
【检测到宿主获得上古传承，根基发生蜕变】
【‘基础修炼功法’面板已更新】
【新增可修炼功法：青龙九转诀（残篇）】
【状态：未入门（0\/100）】
【备注：此功法源自上古龙族淬体之术，修炼需消耗大量气血与灵力，请宿主谨慎选择。】
牧尘看着那行崭新的文字，眼中的火焰，愈发炽烈。
他知道，属于他的反击，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