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健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狠狠砸在李援朝的神经上。
“什么？！”
他脱口而出，原本即将按下的手指，在距离发射按钮不到一公分的地方，骤然凝固。
“再说一遍！”
“里面是高活性病毒气溶胶！”吴健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刺耳，“一旦泄露，整个晋西北……不，是半个华北，都会变成生命禁区！顾问，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武器，这是末日！”
末日！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李援朝的脑子里。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扇冰冷的合金大门，仿佛看到的不再是什么秘密武器，而是一头被囚禁在笼中的远古凶兽，一旦脱困，便会吞噬一切。
“老李！丁伟！程瞎子！”李援朝立刻切换到公共频道，声音嘶哑而急促，“都听着！情况有变！门不能炸！重复，门绝对不能炸！”
“什么？！”李云龙第一个跳了起来，他刚组织好敢死队，就等着一声令下，用炸药包把这扇龟儿子门给掀了。
“远征顾问，你搞什么名堂？不炸门，等这玩意儿自己倒计时完蛋，把咱们都送上天吗？”
李云龙指着门上那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03:47】，急得满头大汗。
“里面不是武器！是瘟疫！”李援朝用他们最能理解的词汇吼道，“能杀光全山西人的瘟疫！一旦炸开，这门一破，咱们就都成了千古罪人！”
这话一出，原本还喧嚣的阵地瞬间安静了片刻。
丁伟和程瞎子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们或许不明白什么是“病毒气溶胶”，但“瘟疫”两个字，以及“杀光全山西人”这种恐怖的形容，让他们瞬间汗毛倒竖。
“他娘的”李云龙愣住了，嘴里骂了一句，却不知道该骂谁。
他可以不怕死，不怕鬼子的飞机大炮，但他怕这个。
怕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变成一片没人能活的乱葬岗。
【03:12】
时间不等人。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程瞎子急得直跺脚，“我772团的战士还在下面流血！每多等一秒，就多死一个弟兄！”
阵地外围，残余的鬼子仍在疯狂反扑，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战士们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山猫！情况怎么样？”李援朝立刻联系正在另一侧执行渗透任务的队员。
“队长，找到通风口了！但是，该死的！这帮鬼子把通风管道内部都用特种合金加固了！切割需要时间！至少十分钟！”
十分钟！
可他们只剩下三分钟不到了！
绝境！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绝境！
李援朝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大脑却在此刻进入了一种极致的冷静。
他死死盯着战术平板上，由“神鹰”无人机实时扫描构建的莲花山三维结构图。
山体、工事、通道、大门内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一组组数据和线条。
炸门，同归于尽。
等死，白白牺牲。
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放大，旋转，剖析着山体的岩层结构。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那扇合金大门正上方的山体结构上。
那里，是整座莲花山主峰最厚重，但也因为内部被掏空而存在结构应力弱点的地方。
一个无比疯狂，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在他脑中轰然成型！
李援朝没有丝毫犹豫，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操作起来。
他调出了最后一枚“长空”导弹的操控界面，开始重新设定目标参数。
李云龙一直死死盯着他，看到他的动作，眼睛一亮：“有办法了？兄弟，快！给这龟儿子门来个狠的！”
然而，下一秒，李云龙的表情就从期待变成了惊愕，然后是暴怒。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李援朝平板上那个代表导弹落点的红色十字准星，缓缓地从那扇大门上移开，一路向上，最后锁定在了他们头顶上方的山顶！
“你他娘的干什么！”李云龙一把冲过来，几乎要揪住李援朝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远征顾问！你疯了？！你不炸门，你去炸石头？！”
“老子让你开锁，你他娘的要把整个房子都给拆了？！”
丁伟和程瞎子也看傻了。
这是什么操作？
自暴自弃了？
“老李！放手！”李援朝一把打开李云龙的手，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亮得吓人，“炸门，我们和整个晋西北一起完蛋！不炸，三分钟后，这里面的东西自爆，威力一样能把咱们全埋了！”
他指着头顶的岩石，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把它活埋！”
“活埋？”丁伟喃喃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那想法太过骇人，让他不敢相信。
“没错！”李援朝指着地图上的爆破点，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这个点，是山体最脆弱的地方！用‘长空’的钻地弹头，从这里引爆，可以瞬间摧毁主峰的支撑结构！引发一场可控的山体滑坡！”
“数万吨，甚至数十万吨的泥土和岩石，会瞬间倾泻下来，把这个地下工事的所有出口、通风口，全部封死！用这座山，给它建一座永远打不开的坟墓！”
李云龙听得目瞪口呆。
程瞎子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
这意味着，他们将放弃里面可能存在的所有战利品，放弃所有的情报资料，把所有鬼子的罪证，连同那些还活着的鬼子，一起永远地埋葬在这里！
这是何等的手笔！何等的决绝！
“败家子！你他娘的就是个败家子！”李云龙反应过来后，气得破口大骂，“里面的机器！资料！还有小鬼子的大佐！就这么埋了？！老子……老子毙了你！”
他嘴上骂着，手却没去掏枪。
因为他心里清楚，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
一个用巨大牺牲换取绝对安全的办法。
【00:45】
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
“所有部队！后撤！后撤三百米！快！”李援朝对着通讯器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战士们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后撤退。
李援朝深吸一口气，看着那扇即将带来毁灭的大门，看着门上那已经进入最后读秒的计时器，他的食指，再次稳稳地悬在了发射按钮上。
再见了，莲花山。
再见了，里面的所有秘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的千分之一秒！
耳机里，吴健的声音再次以一种几乎要撕破耳膜的频率炸响！
“等等！顾问！等等！”
“我们找到了备用电源的线路！就在基地后山的一条隐蔽电缆井里！山猫他们已经就位了！”
“我们可以切断自毁程序！”
李援朝的动作再次停住。
“但是切断需要一个巨大的能量冲击来烧毁总保险！我们需要你配合！”
吴健的声音急促而充满了希望。
“用你最后一枚导弹！别炸山！去炸掉基地后山五公里外的那座水坝！”
“炸掉水坝！我们需要那里的水！用滔天洪水，灌满整个地下工事！进行物理‘消毒’！”